或许你从未去过武威，但(dan)一定听过凉州。
“黄河远上(shang)白云间，一片孤城(cheng)万仞山”“醉卧沙场君莫笑，古来征战几人回”……人们耳熟能(neng)详(xiang)的《凉州词》里，流淌着这座城(cheng)市的雄浑与(yu)豪迈。据统计，《全(quan)唐诗》有2000首(shou)左右边(bian)塞(sai)诗，其中与(yu)凉州相关的诗就有100多首(shou)。
诗人何以对凉州情有独钟？绵延千里的河西走廊，曾是大国梦起的地(di)方。2000多年前，西汉在此列四(si)郡、开丝(si)路(lu)、通西域，开启一代盛世。为彰其“武功军威”而设的“武威郡”便是四(si)郡之一，隶属凉州刺史部。
汉唐时期，武威因其丝(si)路(lu)枢纽的地(di)位，中外商贾云集，多元文(wen)化融汇，成为仅次于长安、洛阳的“一线城(cheng)市”。这座古城(cheng)里，还有凉州白塔(ta)寺、“石窟鼻祖”天梯山石窟、“陇右学宫之冠(guan)”武威文(wen)庙等众多历史遗存，见证了许多高光时刻。
《凉州词》传颂千年，道不(bu)尽(jin)古城(cheng)往事。今日武威，又是另一番生动气象。
凉州新词
很(hen)多人初(chu)识武威，缘于一匹马(ma)。在中国不(bu)少城(cheng)市的火车站或者广场上(shang)，能(neng)看到一座“马(ma)踏飞燕”的雕塑。其原型是出土于武威雷台汉墓的国宝级文(wen)物“铜奔(ben)马(ma)”，并在1983年被确定为中国旅游标志。
这匹精美绝伦的铜奔(ben)马(ma)从汉代走来，载着今天的武威走到世人面前。回望历史，武威与(yu)马(ma)的渊源不(bu)止于这一匹。走进武威市中心的雷台景区，一座巨(ju)大的“马(ma)踏飞燕”雕塑后，是由99件铜雕组成的铜车马(ma)仪仗俑队。这组铜雕原型与(yu)“铜奔(ben)马(ma)”同期出土于雷台汉墓，气势雄伟，是迄今发现的数量最多的汉代铜车马(ma)仪仗队，现存于甘肃省博物馆。
雷台景区旁，是2023年投入运营的一处大型旅游综合体――“汉唐天马(ma)城(cheng)”。“武威主(zhu)打(da)天马(ma)文(wen)化，是有历史原因的。”武威市凉州文(wen)化研究院副研究员赵大泰认为，骑兵是汉武帝与(yu)匈奴作战最重要的力量，天马(ma)传说的流传反映出汉王(wang)朝对优良(liang)马(ma)匹的向往，而精美绝伦的铜奔(ben)马(ma)和铜车马(ma)仪仗俑队的制作，也离不(bu)开汉王(wang)朝雄厚的经济(ji)基础。
历史上(shang)爱马(ma)、懂马(ma)之人有很(hen)多。“天马(ma)?g兮从西极，经万里兮归有德，承灵威兮降(jiang)外国，涉流沙兮四(si)夷服。”汉武帝刘彻一首(shou)《西极天马(ma)歌》，道出马(ma)在当时“国之重器”中的地(di)位。随着张骞出使(shi)西域与(yu)霍去病征战河西，开启了丝(si)绸之路(lu)上(shang)“使(shi)者相望于道，商旅不(bu)绝于途”的盛景，从此，“丝(si)绸西去，天马(ma)东来”。
这条贸易通道历经2000余(yu)年风云变幻，在今天重现繁(fan)华。
2014年12月(yue)12日，王(wang)其琛对这个日子记忆犹新。那(na)一天，名为“天马(ma)号”的国际班列从武威国际陆港出发，向西疾驰而去。共建“一带一路(lu)”倡议(yi)的提出，让武威这一古丝(si)绸之路(lu)上(shang)的重要枢纽，站上(shang)了新的历史舞台。学习国际经贸专业的王(wang)其琛也因此有了更广阔的天地(di)。
“2009年毕业后，我一直(zhi)在武威黄羊(yang)工(gong)业园区工(gong)作。当时武威外向型经济(ji)体量很(hen)小，我们园区只有‘经贸’，几乎与(yu)‘国际’不(bu)沾(zhan)边(bian)。”2014年，武威保税物流中心获批(pi)，成为甘肃省第一个海关特殊监管区，王(wang)其琛来到这里工(gong)作。如(ru)今已成为甘肃（武威）国际陆港管委会(hui)外经商贸流通部部长的他，在“专业契合度更高”的岗位上(shang)越干越起劲。
时过境迁，武威虽已不(bu)是昔日的“河西都会(hui)”，但(dan)依旧可以在新丝(si)路(lu)上(shang)成为开放的窗口。截(jie)至今年4月(yue)底，武威累计开行国际班列217列，货物总(zong)值(zhi)超过31.58亿元。今年一季度，武威外贸进出口总(zong)额(e)同比增长65.1%。
共建“一带一路(lu)”是甘肃经济(ji)文(wen)化发展(zhan)的重大机(ji)遇。王(wang)其琛深知这句话的分(fen)量，“对武威来说更是如(ru)此，机(ji)遇难(nan)得，我们要用好、用活、用足”。
大漠向绿
合上(shang)历史画卷，打(da)开一幅中国地(di)形(xing)图，找到武威的位置，可以品味另一番豪气：在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(ge)里沙漠之间，武威像一根楔子一样，顽强地(di)阻击两大沙漠“会(hui)合”。
武威市境内(nei)危害严重的风沙口有286处，是全(quan)国荒漠化、沙漠化最严重的地(di)区之一。面对如(ru)此环境，武威人在做什么(me)？
“治沙确实很(hen)苦，你看我们的脸都晒(shai)得黑黑的，小时候我就想离开这个地(di)方。”说这话的人叫郭玺，是八步(bu)沙林场的一名管护员，家住(zhu)武威市古浪县土门镇，位于腾格(ge)里沙漠南缘。
1981年，土门镇的6位老人以联户承包的方式进军八步(bu)沙，组建了集体林场压沙造林。这6位老人被当地(di)人亲(qin)切地(di)称作“六老汉”，成为八步(bu)沙第一代治沙人，郭玺的爷爷郭朝明便是“六老汉”之一。
八步(bu)沙还没治完，但(dan)“六老汉”干不(bu)动了。他们约定：不(bu)管有多难(nan)，6家人的后代里必须有一个人接(jie)力治沙。1983年，郭朝明的儿子郭万刚放弃在土门镇供销社的“铁饭碗(wan)”，回家治沙植树(shu)，成为最早的第二代治沙人。郭玺每年冬天回家帮着种树(shu)，到了次年五六月(yue)份再外出打(da)工(gong)。
2017年，外出打(da)工(gong)多年的郭玺决定不(bu)走了。“准备离家那(na)天，成片的柠条花开了，像花海一样。”一瞬间，郭玺被自己从小见证的成就打(da)动了，“如(ru)果爷爷、大伯他们不(bu)治沙，哪(na)有这片花海？”自此，郭玺成为第三代治沙人。
在武威市凉州区长城(cheng)镇红水村(cun)的一片沙漠旁，王(wang)银吉的房顶上(shang)有一面国旗；国旗之下写(xie)着几个大字：王(wang)家治沙点。
“人到30岁，就知道该干些啥了。”1999年，当时31岁的王(wang)银吉带着全(quan)家扎进了这片沙漠里，就为了一件事，“这么(me)好的庄稼和村(cun)庄，不(bu)能(neng)让沙漠祸害了”。
2005年4月(yue)28日，王(wang)银吉完成了那(na)年春天的造林，但(dan)有件事至今想起来仍让他心痛。“娃娃腿脚不(bu)稳，我们都忙着种树(shu)没注意。”种完树(shu)第二天，王(wang)银吉带着小儿子去西安看病，孩子不(bu)幸被确诊为脑干胶质瘤晚期。“爹爹，你一定要把这片沙漠治得绿绿的。”小儿子临终前的一句话，让王(wang)银吉下定决心，一定要干下去！
握住(zhu)王(wang)银吉粗(cu)糙的手，能(neng)感受到一股硬气。
“王(wang)家治沙点”的目标是压沙造林1万亩，今年春天干完，王(wang)银吉一家已经种了9600多亩。“20多年肯(ken)定不(bu)容易，但(dan)跟谁也不(bu)能(neng)说苦说累。因为这不(bu)是谁分(fen)配给我的任(ren)务，是我们一家自愿干的。”王(wang)银吉今年56岁，老父亲(qin)王(wang)天昌(chang)已经81岁了，还在沙漠里和他一起干，“这是我们父子的梦想”。
数十(shi)年的风沙治理中，武威还有很(hen)多人像八步(bu)沙三代人、王(wang)银吉父子一样，用坚守和行动书写(xie)“治沙赞”：民勤县的“全(quan)国治沙英雄”石述柱(zhu)带领宋和村(cun)群众坚持不(bu)懈治沙造林，树(shu)立了宋和治沙样板；全(quan)国“人民满意的公务员”姜莉玲扎根沙海中，芳心护绿洲，用青春和汗水见证了荒凉大漠向绿水青山的转变；全(quan)国绿化劳动模范马(ma)俊河利用互联网平台，动员社会(hui)志愿者参与(yu)治沙，营造防风固沙林6万亩……
人进沙退。目前，武威已累计治理沙化土地(di)924.3万亩，治理重点风沙口240个，治理风沙线480公里，风沙线退缩了10公里至20公里，风沙危害得到了有效遏制，生态(tai)环境持续改善。
风光序曲(qu)
在武威治沙，还有一种治法。
凉州区的九墩滩，位于腾格(ge)里沙漠东南缘。曾经无人问津的一片沙漠，从2021年开始，成为张克伟和同事们创(chuang)业的热土。
“以前路(lu)过这里，由于没有路(lu)，从来没进来过。”凉州区沙宇新能(neng)源开发有限公司(si)总(zong)经理张克伟几年来与(yu)同事们在这片沙漠里“种”上(shang)了2.2吉瓦的光伏发电项目。
在2021年10月(yue)12日举行的《生物多样性(xing)公约》第十(shi)五次缔约方大会(hui)领导人峰会(hui)上(shang)，我国正式提出将在沙漠、戈壁、荒漠地(di)区加快规划建设大型风电光伏基地(di)项目。这对武威来说是个机(ji)遇，也是不(bu)小的挑战。为此，武威探索出了“立体生态(tai)光伏治沙”模式。
走进九墩滩光伏治沙示范园区，一排(pai)排(pai)蓝色光伏板架在黄沙之上(shang)；光伏板下，整齐的草方格(ge)牢牢锁住(zhu)沙漠，里面种着耐旱的四(si)翅滨藜。
“国内(nei)不(bu)少地(di)方有过光伏治沙的先例，但(dan)很(hen)多都是在沙化土地(di)上(shang)进行。在沙漠里建设光伏项目，是个挑战。”张克伟说，从打(da)桩深度、支架高度到后期种什么(me)植物、怎么(me)管护，他们作为园区的国有运营公司(si)，跟投资企业反复探索试验，最终摸(mo)索出了一套标准。
“板上(shang)双层发电、板下双层种植、板间双层养殖”的立体生态(tai)光伏治沙技术，通过双玻(bo)组件实现板上(shang)双面发电，可增加5%至10%发电量；板下种植优质牧草和药材等作物，实现立体生态(tai)种植；板间运用先养鸡后养羊(yang)的“畜禽草耦合”治沙技术实施(shi)养殖粪便还田(tian)治沙改土，可实现多重效益。
作为传统的农业大市，武威要构建现代化产(chan)业体系(xi)，需要在工(gong)业上(shang)进行突破。近年来，新能(neng)源、奶产(chan)业、食品工(gong)业、新材料4个产(chan)业被武威作为百亿元级产(chan)业集群培育(yu)，目前已崛起成势。2023年，武威风光电新增装机(ji)210万千瓦，建成和在建装机(ji)规模达到975万千瓦，居甘肃省第二位，全(quan)产(chan)业链产(chan)值(zhi)突破百亿元。
凉州区九墩滩、民勤县红沙岗、古浪县黄花滩、天祝县松(song)山滩……从一个个地(di)名中，就能(neng)看出武威建设“沙戈荒”大基地(di)的优势和潜力。
松(song)山滩上(shang)，从事新能(neng)源行业多年的侯发春看出了门道。早在2015年，中节能(neng)就在这里投资建设了5万千瓦的柏林风电场。“这里山地(di)条件和风资源特别适合开发风电，光照(zhao)条件也不(bu)错，可以预留光伏项目。”侯发春是酒泉人，之前在中节能(neng)玉门的一家风电场工(gong)作，2022年调到这里。在他眼里，“沙戈荒”对武威来说是难(nan)得的机(ji)遇，在扩大发电装机(ji)规模的同时，还能(neng)带动相关装备制造业发展(zhan)。
具备年产(chan)4吉瓦风机(ji)、800套大兆瓦级风电叶片、400套风机(ji)塔(ta)筒、600台机(ji)舱(cang)罩、3.5吉瓦光伏组件和400兆瓦光伏逆变器生产(chan)能(neng)力……新能(neng)源装备制造产(chan)业链在武威已经聚链成势。
九墩滩、松(song)山滩、黄花滩……奏(zou)好风光曲(qu)，便是金银滩。 （作者：陈发明 来源：经济(ji)日报(bao)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