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在(zai)于波的养老机构中体验推拿按摩(mo)。
8：00是山东济宁高新区一家幼儿园早晨(chen)到校时间。一个新奇的场景是，一些送(song)孙子、孙女的老人跟孩子们一起步(bu)入幼儿园，孩子们进门右转入园上学，老人们则进门转入园“养老”。在(zai)这家有两栋楼的幼儿园内，老人和孩子分别开(kai)始了一天的生活(huo)。
今年以(yi)来，“幼儿园转行做(zuo)养老”频频冲上热搜。在(zai)人口结(jie)构变化、幼儿普惠教(jiao)育逐(zhu)步(bu)完善等(deng)背景下，幼儿服务行业如何适当转型，已是摆在(zai)从业者(zhe)面前(qian)的现实命题(ti)。
在(zai)不(bu)少人眼中，银发经济是一片广(guang)阔的蓝海(hai)。但幼儿园就地转型为养老机构，可能性有多大？转型中又会遇到哪些坎(kan)？就此，南都记(ji)者(zhe)对话多位幼儿、养老服务行业的从业者(zhe)与研究人员。
幼儿园经营(ying)者(zhe)：
今年新生数或(huo)不(bu)及最高峰三分之一
于波是前(qian)述幼儿园的经营(ying)者(zhe)。2019年，于波在(zai)济宁经营(ying)着13家幼儿园，其中的普惠园每人年收费在(zai)16000元左右，而(er)非普惠的则在(zai)26000元至30000元间。彼时，于波认为自己依靠多年经营(ying)，已在(zai)当地建立了不(bu)错的口碑。他预计，今年9月，幼儿园能招到的新生或(huo)将不(bu)及最高峰时的三分之一，“高峰时毕(bi)业500个孩子，现在(zai)能新招进来200个就不(bu)错了。”他说。
从近年来幼儿园的“关(guan)停潮(chao)”来看，于波面临的经营(ying)困难并非孤(gu)例。据教(jiao)育部公开(kai)发布的统计数据，2023年全国(guo)共有幼儿园约27.44万所，2022年则约为28.92万所。2023年一年，全国(guo)约关(guan)闭1.48万所幼儿园。
对生源缺失，于波做(zuo)了复盘：自己的幼儿园在(zai)过去的三年间疏于营(ying)销，持续走低的出生率也让招生难成(cheng)为幼儿园面临的普遍难题(ti)。
新生儿的降低并非是民办幼儿园经营(ying)困难的唯一原因。据教(jiao)育部于5月16日召开(kai)的一场新闻通气会透(tou)露，2023年全国(guo)普惠性幼儿园（包括公办园和普惠性民办园）达到23.6万所，占(zhan)幼儿园总数的86.2％。其中公办园12.5万所，比2013年增长了91.9％。
“幼转老”场地改造靠谱吗？
“幼转老”是于波经多次尝试(shi)后摸(mo)索(suo)出的自救(jiu)之举。
起先，于波等(deng)人曾考虑学业规划、辅(fu)导班、餐饮(yin)、零(ling)售等(deng)，但都因为各种原因未能落地。于波亟须再找到一个更为合适的人员密集型服务行业，安(an)置闲下来的员工。于波决定转向活(huo)力老人的养老服务：改造幼儿园的闲置场地，为他们提供健身、娱乐、学习、餐饮(yin)等(deng)门店服务。在(zai)于波经改造后的幼儿园里，超过一半的幼师转去做(zuo)了养老。幼师们经过两周培训就能上岗。他们有的给(gei)老人做(zuo)艾灸，有的教(jiao)老人歌舞乐器(qi)、插花刺(ci)绣(xiu)等(deng)。“特别是负责才艺(yi)培训的幼师，他们只是从教(jiao)孩子变成(cheng)教(jiao)老人，调整一下授课内容和授课方式就行。”于波表示。
据相关(guan)从业者(zhe)介绍，幼、老服务行业的工作内容有所相通外，位于市区、占(zhan)地动辄上千平方米(mi)的幼儿园场地，在(zai)改造为养老机构上也有条(tiao)件便利。
张扬在(zai)北方某(mou)三线城市经营(ying)着一家养老院，当下他正忙着装修第二家。去年，他花了近一年时间为新院选址。这期间，他打遍了当地民办幼儿园的电话，希望承接幼儿园场地，改造成(cheng)养老院。张扬此举，正是看到了改造幼儿园场地的可行性与便利性。
张扬告诉南都记(ji)者(zhe)，养老机构属“重(zhong)装修”场地。以(yi)他正装修的这家养老院为例：这家占(zhan)地1300余平方米(mi)的养老院，满载床位77床，预计人均月收费2500元，装修预计需(xu)投入400多万元。
张扬称，如果能够使用幼儿园现有的消防设施设计，无需(xu)过大改动，可省下不(bu)少装修成(cheng)本。在(zai)张扬看来，市区内幼儿园一般邻近人口密集的居民区，且占(zhan)地动辄上千平方米(mi)，是邻近市场的“宝地”。
发掘老人的需(xu)求
“幼转老”找到合适的商业模式
于波的转型动作很快，目前(qian)已有两家养老机构投入运(yun)营(ying)。2023年上半年，他的第一家养老机构在(zai)济宁的一处社区内落地；今年5月，他成(cheng)功改造了自己的一家幼儿园。往年，这家幼儿园里有500—600个孩子，现在(zai)只有300多个，幼儿园一半的场地闲置了出来。这是一处有两栋楼的园区，于波将其中的一栋楼改造出来专门用于服务老年人。
李佳向南都记(ji)者(zhe)谈道，养老机构更需(xu)着重(zhong)提升服务质量(liang)留住首批顾客，后续的新增客人大多来自顾客间的推荐引流。其现有的养老机构均为会员制，会员年费1299元。在(zai)幼儿园中的养老机构现有近百名客户，其中半数以(yi)上的老人是经熟人推荐来的。
于波告诉南都记(ji)者(zhe)，虽然机构未取得医疗资质，但可以(yi)为老人们艾灸、推拿按摩(mo)，另有幼师带老人练习五禽戏、八段锦、手指操，并有养生的餐饮(yin)服务。“这些项目都包含(han)在(zai)会员费中，不(bu)额(e)外收费，但也是老人们最感兴趣的。”
“幼转老”之后，如何找到合适的商业模式，也是一个关(guan)键难题(ti)。
在(zai)成(cheng)都经营(ying)着多家托育机构和幼儿园的祝(zhu)小红先尝试(shi)了老年大学，但不(bu)久后就叫停。老年大学每学期仅收费480元，即便如此，也难以(yi)招来老人。“政府(fu)兜底的社区老年学校，收费更低。”她分析说。
在(zai)济宁，于波逐(zhu)渐摸(mo)索(suo)出了一条(tiao)路径。除(chu)了会员年费外，于波还(hai)尝试(shi)组(zu)织(zhi)机构内会员老人旅游康养，还(hai)针对居家老人开(kai)展上门服务。这些上门服务全靠“按需(xu)发掘”，有安(an)装报警器(qi)等(deng)适老化改造，也有为老人做(zuo)饭、维修家电、保洁，还(hai)有陪(pei)老人外出看病等(deng)。上门服务工作中，门槛较低的幼儿园幼师、后勤人员都有参与，而(er)基于一些特别的需(xu)求，于波还(hai)请了专业的保姆和护工。
目前(qian)，于波的养老机构已由最初的赔钱(qian)经营(ying)转而(er)实现了收支平衡。
“老幼共养”公共空间
安(an)全风险不(bu)容忽视(shi)
南都记(ji)者(zhe)梳理公开(kai)报道时注意到，多地社区在(zai)建设“老幼共养”公共空间。这些空间内大多综合了医、学、护、食(shi)等(deng)“一老一小”群(qun)体的高频次需(xu)求，供老人与孩子在(zai)同(tong)一座社区综合体内各取所需(xu)，综合体内也会组(zu)织(zhi)老幼共同(tong)参与的活(huo)动。
经过反复考量(liang)，祝(zhu)小红开(kai)始尝试(shi)社区内的“一老一小”融合项目，并在(zai)成(cheng)都安(an)公社区落地。她表示，该模式大体是在(zai)社区综合体中分割出用于养老与托幼的空间，并在(zai)服务中尝试(shi)联(lian)动，组(zu)织(zhi)老幼共同(tong)参与的活(huo)动等(deng)。
李佳表示，孩子生性活(huo)泼好动，一些老人有时也会行为不(bu)受(shou)控，他们在(zai)一起活(huo)动时容易发生磕(ke)碰等(deng)情况。李佳介绍，以(yi)国(guo)际经验来看，老人与孩子间保持“可望而(er)不(bu)可及”的间隔是较为稳妥的方式。
于波当初首先在(zai)社区做(zuo)养老中心试(shi)水，而(er)非改造现有的幼儿园场地，也正是出于对安(an)全的顾虑。每天上午，在(zai)于波“一老一小”的园区内，都有半个小时的早操时间。老人们在(zai)打八段锦、太极拳，而(er)孩子们做(zuo)着广(guang)播体操。两支队伍隔着10米(mi)左右的距离，分别由不(bu)同(tong)的幼师带着。在(zai)其他时间的室内活(huo)动中，老人和孩子是分开(kai)的。
今年下半年，于波将按照现有的“一老一小”模式再改造一家幼儿园。未来，他还(hai)计划用3年时间，把(ba)自己的一家占(zhan)地3000余平方米(mi)的幼儿园，完全改造成(cheng)养老院。在(zai)他的设想中，这将是一处高端养老中心，老人年龄渐长、自理能力趋弱(ruo)，他们可以(yi)选择入住到这里。
于波既需(xu)要(yao)将大间教(jiao)室分割改造成(cheng)一室一厅的单人房间，还(hai)要(yao)再获得医疗营(ying)业执(zhi)照，在(zai)养老院中增添医疗服务内容。张扬与李佳均认为，照顾行动不(bu)便的失能老人对原幼儿园员工来说或(huo)是一项挑战。
（应受(shou)访者(zhe)要(yao)求，文中张扬为化名）
采(cai)写：南都记(ji)者(zhe)王森 王玮 发自北京 受(shou)访者(zhe)供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