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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门pc预测加拿大28 计划-过去研究历史要么谈政治要么谈鸡毛蒜皮,少了社会这一中间层,全球,中国,世界史
2024-06-04 00:45:39
龙门pc预测加拿大28 计划-过去研究历史要么谈政治要么谈鸡毛蒜皮,少了社会这一中间层,全球,中国,世界史

为(wei)什么要写一部全(quan)球史,而且是从中(zhong)国出发的全(quan)球史?

全(quan)球史有诸多特点,比如它是一种全(quan)景式的书(shu)写,是去中(zhong)心(xin)化的,是与传统的政治史观(guan)、民族国家存在较大区别(bie)的。怎么理解这(zhe)其(qi)间的巨大张力?重新(xin)架(jia)构的过程,是不是揭示(shi)历史运作的复杂机制?随着时代发展,我们的所见所闻所触(chu)越来越丰富,再加(jia)上不同学科对历史学的影响,我们需(xu)要习惯历史的复杂性;在不同的“取景框”中(zhong),它也许会(hui)展现出不同面貌,这(zhe)些面貌并(bing)非简单的相互否定或对立,而是并(bing)存。

全(quan)球史之下,有个体的历史,有具体的生活。过去的历史研究习惯了从上往下看,史料记载大多如此(ci),很长时间内绝大多数(shu)的历史书(shu)写要么谈政治,要么谈鸡(ji)毛蒜皮,但(dan)连接宏观(guan)历史和个人生活之间的社会(hui)研究,似乎(hu)略显(xian)苍白。那么,如果换(huan)个视角呢,我们会(hui)看到怎样的历史?

当然,探索的最终目的是为(wei)了回归到思考历史,在思考中(zhong)不断(duan)接近历史真实且复杂的面貌。缘起(qi)于这(zhe)些讨论,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副研究员段志强与观(guan)察者网一起(qi)聊了些既轻松又深刻的话题。

·全(quan)球史是一种史观(guan),也是一种方法

观(guan)察者网:段老师您好,感谢(xie)您接受观(guan)察者网的采(cai)访。您参与撰写的《从中(zhong)国出发的全(quan)球史》这(zhe)套新(xin)书(shu)最近出版了,首先想请教(jiao)一个问(wen)题:我们能否这(zhe)样理解,即(ji)全(quan)球史本(ben)质上是一种史观(guan)?一方面,与过去世界史或过国别(bie)史的书(shu)写有什么区别(bie),是否弥补前者的不足,另一方面是不是对当下世界反全(quan)球化或保守化思潮的一种回应,不知(zhi)你(ni)们的考虑是什么?

段志强:全(quan)球史当然是一种史观(guan),但(dan)在操作层面同时也是一种方法。也许我们过去比较熟(shu)悉的历史主题,无论是一个人物、一起(qi)事(shi)件(jian)或一种历史现象,你(ni)可以多想一层,它是不是可以放在更广阔(kuo)的全(quan)球背景下去观(guan)察?

我想讲一个印象比较深的小故事(shi)。有一位文博(bo)专业的本(ben)科生同学问(wen)我:老师我知(zhi)道您参加(jia)了一个全(quan)球史的项目,您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些全(quan)球史方面的文物?

我忽然意识到,大家可能会(hui)把全(quan)球史当成一个相对独立的领域(yu),比如说,可能有些东西是中(zhong)国史的,另外(wai)一些则属于全(quan)球史,但(dan)其(qi)实完全(quan)不是这(zhe)样。

如果你(ni)用全(quan)球史的观(guan)点去看,所有文物都可以是全(quan)球史的文物,因为(wei)所有东西背后一定是有全(quan)球的印记的,只是取决于你(ni)追溯到多远,无论从它的材质、形式、文化内涵还是使用场景等等来看,多多少少都会(hui)有的。所以自从全(quan)球史这(zhe)个说法提出来以后,真正在做这(zhe)方面研究和创(chuang)作的人都明白这(zhe)一点,就是在观(guan)察历史的时候多一层视角,仅此(ci)而已。

但(dan)有时候我们也会(hui)想,既然都叫全(quan)球史了,那是不是能写一本(ben)全(quan)球史出来?而这(zhe)里面,也藏着全(quan)球史最大的困境:以往的史学领域(yu),尽管它的边(bian)界也有很多争议,但(dan)总归能写,但(dan)如果你(ni)说要写一本(ben)全(quan)球史,几乎(hu)等于是宣称要把人类历史都写进去,那是不太可能的任务。

所以当我们想要写一部全(quan)球史的时候,一定是要在两个问(wen)题上作出选择的:一是你(ni)采(cai)取一个什么样的视角,因为(wei)写历史总要聚(ju)焦一些东西,但(dan)视角本(ben)身(shen)就会(hui)带来一些陷阱或问(wen)题,所以这(zhe)是一个痛苦的选择。二(er)是你(ni)得选择论述方式,到底(di)是像我们熟(shu)悉的历史写法,比如按编年还是按纪事(shi)本(ben)末等方式来写,还是以地域(yu)或问(wen)题为(wei)中(zhong)心(xin)来写,都需(xu)要作出选择。

《从中(zhong)国出发的全(quan)球史》最终成型的框架(jia)是主编葛兆光老师设计出来的,做得非常详细。葛老师给的大纲连每一节的小标题都有,在写作过程中(zhong)有不同的作者参与,大多数(shu)作者基本(ben)按原来的大纲来写,个别(bie)作者也会(hui)根据自己的想法和研究作出调整。

对应刚才(cai)说的两个选择,从视角上来说,我们选择的是从中(zhong)国出发的全(quan)球史,毕竟我们在中(zhong)国,面对的是中(zhong)国读者和听众;虽然我们都知(zhi)道全(quan)世界所有的历史学家,没有任何(he)人否认中(zhong)国在世界历史当中(zhong)的重要地位,也没有任何(he)人否则中(zhong)国和世界的密切联(lian)系(xi),但(dan)是要系(xi)统地讲清楚,好像还没那么多。

在叙事(shi)方法上,我们选择以主题展开,比如地图、食物、战争、环境、疾病等等,一方面是适应最初制作音频节目的需(xu)求(qiu),因为(wei)音频节目不能讲一个太复杂太精密的框架(jia),需(xu)要分块讲述,大家听完一块再进入下一块。另一方面,这(zhe)些单元也得有一定的学术积累,才(cai)能找到这(zhe)些做相关研究的作者。最后就变成了现在大家看到的这(zhe)样一个结果。

利玛窦《坤舆(yu)万国全(quan)图》,第一张将(jiang)中(zhong)国绘于世界中(zhong)心(xin)的世界地图(图片来源:视觉中(zhong)国)

观(guan)察者网:您提到的这(zhe)点,从章节编排中(zhong)能看得出来,不是简单地按时间顺序由(you)远及近下来,而是横纵交错的。

段志强:对,前期作为(wei)音频节目来说,相对还是比较成功的,一半要归因于框架(jia)设计,因为(wei)选择的主题是大家比较感兴(xing)趣(qu)的、经久(jiu)不衰的议题。

观(guan)察者网:确实,从人类起(qi)源、史前考古、中(zhong)华文明起(qi)源这(zhe)些议题来看,就足以引发大量讨论。当然,每个人的知(zhi)识结构、立场等不同,可以有自己的观(guan)点。你(ni)们最初在做全(quan)球史的时候,有没有设想过希望读者听众传达什么,或是看到当下国内或全(quan)世界的思潮、争议等,比如反全(quan)球化、保守主义(yi)、极(ji)左与极(ji)右等等,想要作出一些回应,传达一些想法?

段志强:起(qi)因是梁文道想做一个节目,于是找到葛兆光老师,葛老师的意思是要做就做一个从中(zhong)国出发的全(quan)球史。起(qi)意是他们想的,我也没法替他们回答为(wei)什么这(zhe)样想。我就聊聊我作为(wei)参与者的理解。

我觉得,大家对历史问(wen)题肯(ken)定有自己的不同看法,这(zhe)再正常不过,每个人都有权利对过去事(shi)情抱有自己的立场和看法。那么,作为(wei)专业学历史的人,你(ni)在大学里教(jiao)历史,你(ni)的义(yi)务是什么?我觉得我的义(yi)务不是告诉大家历史的答案是什么,或者你(ni)的想法是对是错,而是跟大家说对于某(mou)件(jian)事(shi)情——比如人类起(qi)源到底(di)是中(zhong)国独立起(qi)源还是非洲单一起(qi)源——目前学术界有哪些说法,每种说法的原因是什么,他们之间相互批评的理由(you)是什么,现在可能大部分学者同意这(zhe)个,但(dan)仍有小部分学者同意那个等等。我把这(zhe)些告诉你(ni),至于你(ni)觉得哪种观(guan)点有道理,这(zhe)是你(ni)自己的选择。

我印象最深的是关于马可·波罗的争论。关于马可·波罗是否来过中(zhong)国的争议一直存在,但(dan)很有意思的是,在专业学术界似乎(hu)有一个好玩的倾(qing)向,就是做这(zhe)一段历史研究的、特别(bie)是元代历史的人,大多都倾(qing)向于、甚至非常笃定地认为(wei)马可·波罗是到过中(zhong)国的,当然在历史文本(ben)中(zhong)肯(ken)定会(hui)有一些变形,但(dan)他到过中(zhong)国或者他的资料直接得自中(zhong)国应该是没有问(wen)题的;而对此(ci)质疑的,可能更多的是比较“外(wai)围”的研究人士。

马可·波罗像 资料图来自网络

我们当然可以批评这(zhe)些观(guan)点,毕竟研究什么就相信什么这(zhe)种现象也是有的,但(dan)大家有时又很容易(yi)受一些情绪鼓动,就是当你(ni)说一个日常信以为(wei)真的东西其(qi)实是假的时候,大家更愿意相信你(ni)的观(guan)点,更愿意相信专家都是骗人的。那么,现在我既不是研究元史的,也不是研究马可·波罗的,当别(bie)人来问(wen)我这(zhe)个问(wen)题时,我就只能把关于马可·波罗的相关争论看一遍,再向专业人士请教(jiao),然后告诉大家正方理由(you)是什么,反方理由(you)是什么,最终你(ni)自己判断(duan),当然我也会(hui)说我更倾(qing)向于哪一方,同时哪一方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(wo)。

·全(quan)球史最大的学术陷阱

观(guan)察者网:就像前面讲到的,全(quan)球史涵盖范围广阔(kuo),那么对于全(quan)球史的方法有些疑惑,比如最直接的就是史料问(wen)题,怎么获得史料、选取核心(xin)材料以及解读不同背景来源的史料等等,尤其(qi)这(zhe)几年随着历史学科的发展及跨学科研究,对学者提出的要求(qiu)也越来越高;在全(quan)球史书(shu)写中(zhong),跨越巨大时空的史料工作怎么开展,应如何(he)看待全(quan)球史的书(shu)写?

段志强:全(quan)球史写作一个很大的问(wen)题,就是要大量依(yi)赖二(er)手研究。无论是语言门槛还是资料收集,作者都不太可能掌握(wo)这(zhe)么多的跨语言跨文化资料,这(zhe)其(qi)实是全(quan)球史的先天不足,全(quan)球史最大的学术陷阱也就在这(zhe)里。

我们给别(bie)人讲故事(shi)时,需(xu)要用到很多一手资料。比如我现在跟你(ni)讲一个威(wei)尼斯发生的事(shi),还把这(zhe)个故事(shi)有声有色(se)地讲给你(ni)听,那么请问(wen),这(zhe)些一手资料是你(ni)解读的吗?大多数(shu)情况下不是。这(zhe)是因为(wei)学者能力的限(xian)制,还有学术分工的细致(zhi)造成的。

我们目前综(zong)合(he)各方面条件(jian)来看,因为(wei)我们的大多数(shu)学者是中(zhong)国学者,对中(zhong)国史料的熟(shu)悉程度肯(ken)定是最好的,所以大多用到的中(zhong)国资料都是学者自己研究阅读所得。在使用外(wai)面资料的时候,如果不是自己发现、自己解读的,也必(bi)须做到可复核,不能看到别(bie)人引用一个什么资料就直接拿来用,得自己找到原来的资料,大致(zhi)能做的也就是这(zhe)些。当然,很多学者也用了自己研究中(zhong)发现或解读的资料,包括一些小语种或死(si)语言的资料,那就非常好。

现在历史学领域(yu)的分工实在太细了,每个研究者只是很小的一块,他可能讲历史全(quan)貌讲了5节,但(dan)也许其(qi)中(zhong)只有1/4或1/3是自己亲自研究所得。这(zhe)是当下不可避免(mian)的事(shi),但(dan)反过来说也是一种需(xu)要,因为(wei)现在的学术细分到了非常惊人的地步,所以也需(xu)要反思,你(ni)做的这(zhe)一小块研究可能对学术共同体有意义(yi),但(dan)它对社会(hui)的意义(yi)是什么?是不是需(xu)要有人把这(zhe)些分散的研究整合(he)起(qi)来,帮助大家看到过去的全(quan)貌?我想这(zhe)是有必(bi)要的,而且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这(zhe)样的工作。

全(quan)球史这(zhe)个项目一共由(you)21位作者组成,整个过程下来最难的无疑是找作者。像拉几个学生,或是搞一个小团(tuan)队,那是根本(ben)不可能做下来的,因为(wei)涉及面实在太广。当然我们最终做出的这(zhe)个结果,也并(bing)不理想,大家遗憾也很多,但(dan)如果不是因为(wei)这(zhe)个契机,也难组织起(qi)这(zhe)么多人一起(qi)来拼一个全(quan)景式的拼图。

观(guan)察者网:说到研究对象的选取问(wen)题,你(ni)们在搭(da)建全(quan)球史的框架(jia)时是否也会(hui)面临一个问(wen)题,比如选什么物品(pin),选什么人物,或者选择讲哪场战争等等,在在选择这(zhe)些书(shu)写对象时,有什么考虑?

段志强:这(zhe)是个很有意思的事(shi)情。不同的历史对象,它的资料状况完全(quan)不一样,比如有文字传下来的这(zhe)些资料里面,你(ni)往往能找到大量的个人故事(shi);但(dan)没有文字传下来的,你(ni)看到都是整体的故事(shi)。怎么办?也没办法,本(ben)来文献的分布就不是均质的,有时候要靠人类学知(zhi)识或其(qi)他领域(yu)的技术性知(zhi)识来补足,也只能这(zhe)样了,各有所长。

比如中(zhong)国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史书(shu)里面,记载了无穷的个人故事(shi)——至于是不是小人物,这(zhe)是另一个问(wen)题——可是,关于他们的日常生活情况其(qi)实并(bing)不多,因为(wei)记录下来的往往是异常情况,这(zhe)才(cai)会(hui)成为(wei)故事(shi),反而是平常吃什么穿什么说些什么,都不会(hui)写在里面。

相较之下,像中(zhong)文文献里面关于游牧民族的资料,就记载了很多他们平时吃的用的,反而个人故事(shi)不多,往往是在一个游牧帝(di)国起(qi)来的时候,围绕其(qi)上层建构会(hui)有一些个人故事(shi),而且那些故事(shi)常常和神话掺(chan)杂在一块。

比如,我们在书(shu)里面写到军事(shi)部分,有很多基础性的知(zhi)识,大家知(zhi)道军事(shi)人物传记非常多,但(dan)讲技术的很少,大多是一些形容词。如果说一个人骁勇善战,那么究竟怎么骁勇善战呢,史料可能少之又少。这(zhe)时候,我们作者只能从一些字里行间,或是某(mou)个文献的角落中(zhong)提到他怎么跳下马怎么打仗等等,透露出的一些细节。

另外(wai),也还可以利用一些图像资料,假设说古代波斯留下来一幅关于战争场景的画,图像中(zhong)有时能传达一些细节;再者,依(yi)靠考古资料,挖出一个盾牌之类的武器(qi),它是怎么设计的、怎么使用等等;还有可以依(yi)赖现在的人类学调查,看看今天草原上的人怎么骑马等。通过诸如此(ci)类的资料收集方式来弥补资料的不均衡。

当然,这(zhe)里面还涉及到史料的记录者,有的资料是当事(shi)人自己写的,有的资料是别(bie)人写的,有的资料是别(bie)人听说了别(bie)人的话、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的,不同的资料都得分别(bie)处理。

总体而言,离我们现在越近的历史,其(qi)相关资料来源会(hui)越多元,但(dan)古老时代可能很多时候只有一个资料来源,这(zhe)也是历史研究中(zhong)没有办法的事(shi)情。

格奥尔格·菲利普(pu)·卢根达斯:《骑兵的战争》,1703年

·历史展示(shi)的多重面貌,并(bing)非相互否定的关系(xi)

观(guan)察者网:您在不少演讲或文章中(zhong)提到过一些有意思的角度,历史的细节、个人/日常生活的历史等有别(bie)于宏大叙事(shi),历史是一个混(hun)沌系(xi)统,掉进历史池塘里的雨滴,有的会(hui)掀起(qi)大涟漪,有的则是小涟漪;当然这(zhe)些涟漪之间也许会(hui)交织重叠。在历史研究中(zhong),具体的细节真能脱离宏大的背景吗?除了描述这(zhe)些涟漪,历史研究是否也需(xu)要解释?如果放到全(quan)球史书(shu)写中(zhong),这(zhe)些关系(xi)怎么体现与处理?

在全(quan)球史里面,可能会(hui)将(jiang)过去传统的政治史书(shu)写有所削弱,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去叙述,但(dan)问(wen)题是换(huan)了角度之后,能不能摆(bai)脱这(zhe)些基本(ben)的政治要素或制度框架(jia)?

段志强:我觉得分两种写法。一种写法是以直接的历史对象为(wei)主题的,比如你(ni)就是研究某(mou)个人物,肯(ken)定得把这(zhe)个人所有的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,尽管不一定都要写出来,但(dan)要考虑到避免(mian)使用单一的历史要素去解释其(qi)所有的行为(wei),否则就变成决定论了,像什么因为(wei)这(zhe)个人生活在沿海,所以他的所有想法都是开放的,这(zhe)就是一种庸俗的历史叙事(shi)。

但(dan)是我们写全(quan)球史跟这(zhe)种历史写法不一样,而是一种全(quan)景式的写法。为(wei)了展示(shi)全(quan)景,分成若干主题,然后只能在这(zhe)个主题下面去关照你(ni)要写的这(zhe)个人物,所以只能看到这(zhe)个人和这(zhe)个主题之间的连结,对于其(qi)生活来说,这(zhe)只是很小的部分,但(dan)我们的重点不是这(zhe)个人或这(zhe)个事(shi),而是为(wei)了说明这(zhe)个主题,所以每一个具体人事(shi),篇幅都不长,像即(ji)便(bian)写到马可波罗,也只有两三页纸。

因为(wei)我们的重点不是在探讨这(zhe)个人或这(zhe)件(jian)事(shi),可以不用纠结是不是还有别(bie)的什么东西——肯(ken)定有别(bie)的,只不过写这(zhe)个内容的目的只是为(wei)了服(fu)务于全(quan)景式的叙述。说到底(di),这(zhe)些历史对象只是全(quan)景中(zhong)的一块拼图,我把它拼在这(zhe)里,所以重点还是选择。

这(zhe)也是刚才(cai)所说的困境所在,就是可能最后变成每一个话题都没法深入。我们写全(quan)球史的有限(xian)性就是只能勾勒一个粗的轮(lun)廓,努力地让(rang)轮(lun)廓更加(jia)宏阔(kuo)一点,而不是去深追某(mou)一点。这(zhe)反而有助于揭示(shi)其(qi)另一面,特别(bie)是那些我们比较熟(shu)悉的事(shi)情,可能过去相关研究已经很多了,但(dan)是当你(ni)把它放在全(quan)球背景之下,也许它会(hui)呈(cheng)现一个全(quan)新(xin)的面貌。

观(guan)察者网:您这(zhe)段话,让(rang)我想起(qi)一本(ben)书(shu),德国学者多米尼克·萨克森迈尔写的《在地之人的全(quan)球纠葛:朱宗元及其(qi)相互冲突的世界》,明清变革之际,一位基本(ben)没有离开过宁波的中(zhong)国儒生,却通过自己的著作想象远西之地,纯粹通过思想来协调自己与西方文化之间的纠葛,这(zhe)某(mou)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全(quan)球史的一个案例。

段志强:对,比如香(xiang)港(gang)城市大学程美宝教(jiao)授写的《遇见黄东:18-19世纪珠江口的小人物与大世界》,再比如牛津大学沈(shen)艾娣教(jiao)授写的《传教(jiao)士的诅咒:一个华北村庄的全(quan)球史》等等,都是全(quan)球史书(shu)写的典范。

如果你(ni)不是站(zhan)在这(zhe)个层面上看,他仍然在历史中(zhong)有一个面貌,但(dan)当你(ni)站(zhan)在这(zhe)个层面上,可能揭示(shi)了更宏观(guan)的面貌,连他自己都不知(zhi)道,因为(wei)他只是生活在具体的环境中(zhong),不像今天我们知(zhi)道欧洲发生了什么,但(dan)那些东西对他而言确确实实是有意义(yi)的。

1807年的广州(zhou)景象 图自香(xiang)港(gang)历史博(bo)物馆

观(guan)察者网:不过,对于这(zhe)种方式,想起(qi)美国历史学者柯娇燕(yan)曾对全(quan)球史提出的一个问(wen)题或者说担忧:从一个常识性“事(shi)件(jian)”回到对“事(shi)件(jian)”基本(ben)要素的重构,这(zhe)个过程是永远不会(hui)结束的。您怎么看这(zhe)个观(guan)点?如果说全(quan)球史是一个从解构到重新(xin)建构的、甚至“去中(zhong)心(xin)化”的过程,会(hui)不会(hui)陷入某(mou)种“虚(xu)无”?还是说这(zhe)种不断(duan)解构到重构的过程,是揭示(shi)一个历史复杂机制的过程?

段志强:柯娇燕(yan)教(jiao)授的这(zhe)个观(guan)点当然是指出了全(quan)球史写作中(zhong)的问(wen)题,很有见解,但(dan)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把新(xin)的叙事(shi)方式看作是对过去已有的叙事(shi)方式的否定。

同一件(jian)事(shi)情,我们可以展现其(qi)多重面貌,但(dan)并(bing)不意味着多重面貌之间是互相否定或互相对立的关系(xi)——有可能存在两种解释是对立的,你(ni)相信其(qi)中(zhong)一种就不相信另一种,但(dan)很多时候是并(bing)存的。

我上课的时候每次都会(hui)讲的一个例子就是明清易(yi)代。怎么解释明代灭亡清朝兴(xing)起(qi),历史学有很多种解释,可以说明代太腐败、政治太糟糕,农民起(qi)义(yi),最终灭亡;可以说是农业民族和北方民族之间长期拉锯的一次波动,是一次民族战争;也可以用全(quan)球史的史观(guan),这(zhe)是17世纪全(quan)球普(pu)遍出现的危机,不光中(zhong)国出事(shi),法国、印度也出事(shi),因为(wei)气候变化进入小冰期,有本(ben)书(shu)就叫《全(quan)球危机:十七世纪的战争、气候变化与大灾难》;还有人从军事(shi)角度解释,明朝原本(ben)有一支葡萄牙人带来的大炮(pao)军队,后来投降(jiang)清朝,使得原本(ben)不善攻城的清军有了利器(qi),等等。这(zhe)些不同层次的叙事(shi)是不是互相否定?是不是承认了军事(shi)的重要性,就否认了明朝的腐败呢?我想大概也不是这(zhe)个意思。

历史永远是非常复杂的,但(dan)在不同的人看来不同因素的重要性不一样。比如可能有人会(hui)觉得,即(ji)使明朝政治糟糕,但(dan)如果不是因为(wei)小冰期的到来,也许还能苟延(yan)残(can)喘;当然有人也可以反驳说,如果明朝政治很好,抵抗外(wai)部变化的能力也会(hui)强,可能就无惧气候变化了。这(zhe)就是不同的人会(hui)有不同的看法,大家有选择各自立场的自由(you),并(bing)不意味着这(zhe)些立场之间可以互相否定。

至于说会(hui)不会(hui)虚(xu)无,可能取决于大家对这(zhe)个世界本(ben)质的理解,如果是一个佛教(jiao)徒,大概会(hui)觉得一切都是虚(xu)无。

现在大家能够接触(chu)到的、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,再加(jia)上受到不同学科的影响,对于世界的看法是会(hui)发生变化的。我们得习惯一个历史事(shi)件(jian)或历史对象是有不同面貌的这(zhe)个现实。

·连结是常态,分立才(cai)需(xu)要解释

观(guan)察者网:现在谈到全(quan)球史的特点时,往往会(hui)提一个词“流动”,但(dan)是会(hui)不会(hui)存在另一种现象——“制约”/“限(xian)制”:当试图通过全(quan)球史来描摹相互连结的状态时,其(qi)实这(zhe)种联(lian)系(xi)很单薄或影响很有限(xian),换(huan)句话说“内外(wai)有别(bie)”。以中(zhong)国为(wei)例,内外(wai)流动有限(xian)制,同时社会(hui)内部的流动也有限(xian)制;如果存在这(zhe)一现象,那么对于全(quan)球史书(shu)写来说,是否也需(xu)要警惕“对于连结的过度阐释或同质化解释”,或是一种同质化的书(shu)写?

段志强:全(quan)球历史中(zhong),既有连结的历史,也有分离的历史,还有对抗的历史,各种情况都是存在的。

全(quan)球史的写作究竟是要重点关注这(zhe)些交融(rong)的部分,还是说也要关注那些分立的、对抗的部分,这(zhe)是一个大家已经讨论很多的问(wen)题。但(dan)因为(wei)涉及范围实在太广,一个写作项目只能重点关注其(qi)中(zhong)一部分,只写这(zhe)些部分并(bing)不意味着否认另外(wai)的存在。这(zhe)是第一点。

第二(er)点,这(zhe)个问(wen)题本(ben)质上涉及我们对人类社会(hui)的一个基本(ben)判断(duan),就是过去我们在所谓的文化交流史框架(jia)下,假设文化是分立的,但(dan)这(zhe)些分立的文化之间有交流,所以你(ni)会(hui)在以前的历史中(zhong)发现,大家对各自的文化写得很多,到最后讲一下交流部分,不光中(zhong)国如此(ci),世界上其(qi)他地方也大多如此(ci)。这(zhe)个假设的基础就是我和你(ni)不一样,但(dan)我们也有关系(xi)。

不过,在我看来,由(you)于人类在起(qi)源之初,不管你(ni)认同多点起(qi)源还是单点起(qi)源,它一定有一个扩散和基因交流的过程,所以人和人之间有关系(xi),这(zhe)个不需(xu)要解释,但(dan)人和人、社会(hui)和社会(hui)之间、文化和文化之间的分立需(xu)要解释。为(wei)什么会(hui)发展出不同的文化,这(zhe)是需(xu)要解释的,但(dan)是不同文化之间为(wei)什么有关系(xi),这(zhe)个其(qi)实不需(xu)要解释。这(zhe)样一来就和过去的历史图景完全(quan)不一样。

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历史上的文化交流证据,无论是文献的还是实物的,都是真实历史的最低限(xian)度,因为(wei)其(qi)中(zhong)的大部分肯(ken)定没有留下证据,但(dan)是没有留下,不代表没有,只能说我们没看到。

那么,为(wei)什么文化和文化之间会(hui)有中(zhong)断(duan)和隔绝?原因很多,其(qi)中(zhong)最重要的原因是国家。国家出现以后,因为(wei)利益等因素的考虑,于是把边(bian)界封闭起(qi)来,也会(hui)发生战争,这(zhe)时候就出现了我前面说的这(zhe)种情况。

第三点,文化之间的交流可能比较容易(yi)想象,但(dan)是没有交流也不等于就没有关系(xi)。

比如农业,在美洲和欧亚大陆几乎(hu)是同一时间开始产(chan)生的。为(wei)什么?现在的主流解释就是气候变化,所以一万年前虽然美洲大陆上的人和欧亚大陆上的人互相不知(zhi)道、互相不交流,但(dan)他们都生活在地球上,气候是他们共同的纽带。

玉米的起(qi)源(驯化)中(zhong)心(xin)及可能的传播路径(引自Vigouroux, et al. 2008)图自中(zhong)国农科院作科所

还有一种是对抗性联(lian)系(xi),两个国家打起(qi)来了,打完了谁也别(bie)上谁那边(bian)去,这(zhe)其(qi)实也是一种联(lian)系(xi),因为(wei)双方都在一个坐标系(xi)里面,对抗本(ben)身(shen)也是一种联(lian)系(xi)。

葛兆光老师曾经提到过一本(ben)讲全(quan)球历史的书(shu),英文名叫“worlds together,worlds apart”,联(lian)系(xi)和分离这(zhe)两部分都有。今后有没有可能写一个对抗和分离的全(quan)球史?我非常期待,人和人之间是怎么误解的,怎么样无法交流,最后因为(wei)莫(mo)名其(qi)妙(miao)的原因干起(qi)架(jia)来,我特别(bie)期待能讲一个那样的历史出来。

我以前在其(qi)他地方讲过一个例子,我有一次看到一幅意大利绘画,大概十七、十八世纪的作品(pin),油画上是一个弹棉花的人,背了一张很大的弓;在我小的时候,我爸爸有一段时间就是弹棉花,只不过后来变成机器(qi)弹;我看到这(zhe)个人就感觉非常亲切,觉得他和我爸爸如果没有语言障碍,也没有国家阻碍的话,他们两人的共同语言可能要比我爸爸和大清皇帝(di)的共同语言多得多,虽然后者都是中(zhong)国人,但(dan)可能没啥好讲的。同样的,从大清皇帝(di)的视角来看,他和我爸的共同语言,没有他和俄国沙皇的共同语言多。当我们回到人本(ben)身(shen)的时候,看到的历史可能会(hui)丰富一点。

观(guan)察者网:对,您讲到对抗的联(lian)系(xi),我想起(qi)前几年韩(han)国历史学者白永瑞在复旦大学做过一个讲座,就是讲中(zhong)日韩(han)互相嫌弃的历史。

段志强:是的,吵架(jia)也是一种联(lian)系(xi),而且这(zhe)个联(lian)系(xi)还非常紧密。人有时候记不住对自己友善的人,但(dan)耿(geng)耿(geng)于怀骂(ma)你(ni)的人。

观(guan)察者网:那是不是有一个可能,因为(wei)我们是以现代人、后见者的立场去看历史,在我们的潜意识里面一些现代要素在发挥(hui)作用,比如国家是无比重要的,再如意识形态和社会(hui)文化的加(jia)成等等。而全(quan)球史可能恰恰是模糊国家边(bian)界的,您是如何(he)处理这(zhe)个问(wen)题的?会(hui)不会(hui)碰到一些麻烦?

段志强:有,但(dan)还得分两边(bian)说。一边(bian)是民族国家界限(xian)深入人心(xin),以至于很多时候哪怕(pa)是我们做专业交流、写全(quan)球史的时候,也会(hui)掉到这(zhe)个陷阱里面。比如外(wai)来文化这(zhe)个概念,什么是外(wai)?我们现在是用国家边(bian)界来划分的,但(dan)如果在1万年前、8000年前的时候,还没有“中(zhong)国”这(zhe)个概念,更不要谈实体边(bian)界了。对于当时生活在黄河流域(yu)的人来说,长江流域(yu)就是“外(wai)来”,但(dan)现在我们不这(zhe)样认为(wei)。

民族国家的边(bian)界很重要,对历史也很重要,我们在回首历史的时候,很少能找到比国家更重要的事(shi)情——也许农业算一个。

只不过,我们还得说,国家的边(bian)界不是历史的全(quan)部,特别(bie)是在一些物质文化传播领域(yu)、在漫长时间段发生的事(shi)。现在你(ni)对国界很有感,你(ni)想带个植物进来,海关就在那挡(dang)着,但(dan)如果以2000年为(wei)单位来看,一样东西就是这(zhe)样一站(zhan)一站(zhan)传进来的,国家边(bian)界似乎(hu)并(bing)没有那么重要。当然,再次强调一下,这(zhe)不是否定国家或是削弱国家边(bian)界的重要性,而是除了国家边(bian)界,还有别(bie)的划分方式。

·什么才(cai)是真正的大历史?

观(guan)察者网:既然我们聊到“流动”,就来谈谈您最近在做的有趣(qu)研究——古代旅行史,将(jiang)历史上的时间和空间结合(he)起(qi)来,讲人的流动、物的流动,讲这(zhe)个过程中(zhong)社会(hui)的运转(zhuan)和变迁等等;说起(qi)来,有一点点渊源是,我以前读书(shu)时代写论文,关注过铁(tie)路的历史。

段志强:我现在做的这(zhe)个题目叫《白银时代旅行史》,如果后面再写,应该就叫《铁(tie)路时代旅行史》。我选择的是对旅行具有比较重要意义(yi)的因素,不是说土路或运河不存在流动,而是我认为(wei)白银很重要,再往后面就是铁(tie)路的重要性超过货币(bi)的重要性。而且铁(tie)路的相关资料极(ji)其(qi)丰富。

观(guan)察者网:您最早写旅行史的时候,是怎么去构思这(zhe)样一个大问(wen)题的?

段志强:现在回头想,这(zhe)是一个有野心(xin)的计划。起(qi)初我从来没想过要写旅行史,因为(wei)出版社编辑(ji)找我写一些通史类书(shu)籍,但(dan)我觉得这(zhe)几年类似的书(shu)籍已经出版够多了,最后斟酌(zhuo)之下,决定从生活出发、从人出发,但(dan)又不只是写点吃喝玩乐的历史边(bian)角料。然后我想了一下,最后我就决定从具体的生活出发,从人出发,但(dan)又不是那种吃喝玩乐的历史边(bian)角料,而是写一些比较社会(hui)性的东西、从下往上看的历史,过去大家习惯了从上往下看,史料记载也大多如此(ci),但(dan)我想做点不同视角下的历史。

还算幸运的是,这(zhe)个选题最后没有扑街,所以等我把这(zhe)本(ben)书(shu)做完了,下一步会(hui)接着做饮食的选题。这(zhe)和一般研究美食的也会(hui)不一样,引子引入可能会(hui)先讲大饥荒(huang),道理很简单,食物存在感最强的时候就是没得吃的时候;然后会(hui)讲燃料,讲柴米油盐,讲饮用水等等,这(zhe)些东西从哪里来的。

其(qi)实,有很多问(wen)题都没有答案或者鲜少有相关研究,但(dan)它们很重要,跟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,我甚至夸张一点说,这(zhe)些才(cai)是真正的大历史。

但(dan)是我自己力量有限(xian),所以现在到处拉人做这(zhe)些类型的题目,比如科举生活、帮会(hui)历史、简牍时代、计划经济时代生活史,也不多去纠结意识形态的东西,而是向大家展示(shi)当时的生活实况究竟是怎么样的。

我刚才(cai)说我有野心(xin),我的野心(xin)就是一方面专注做自下而上的历史,另一方面填补宏观(guan)历史和个人生活之间的空白,这(zhe)个空白就是社会(hui)结构,我们现在是要么谈政治,要么谈鸡(ji)毛蒜皮,中(zhong)间这(zhe)一块谈得少了。

观(guan)察者网:前些年历史学界其(qi)实出现过一个所谓的“转(zhuan)型”,从过去的革命史观(guan)、政治史或者王朝更替史等传统的史学研究,逐渐转(zhuan)向社会(hui)史、文化史等,也就是通常说的“新(xin)文化史”,大家开始做一些非常细小的领域(yu),但(dan)随之而来的也有批评和质疑,其(qi)中(zhong)最多的就是历史研究的碎(sui)片化。换(huan)句话说,以前过度关注上层,之后过于鸡(ji)毛蒜皮,缺失了中(zhong)间层的联(lian)系(xi),细微的话题做好之后,不知(zhi)道跟这(zhe)个社会(hui)有什么关系(xi),当然这(zhe)背后也是缺乏(fa)问(wen)题意识。

段志强:我个人的看法是,如果仅从学术研究而言,研究者个人想怎么处理都无所谓,但(dan)作为(wei)一个纳税人供养的群体,也需(xu)要反思自己搞的这(zhe)套东西对社会(hui)有什么意义(yi)。

刚才(cai)说“国家”不是历史的全(quan)部,人们可能会(hui)问(wen)“那你(ni)倒是告诉我还有啥”,我们不能光批评大家不应该这(zhe)样看历史,我们还得打个样,让(rang)大家知(zhi)道历史还可以怎么看。

观(guan)察者网:就像您做旅行史这(zhe)些,本(ben)质上是揭示(shi)某(mou)个时代社会(hui)运转(zhuan)的机制。通过这(zhe)种机制,可以理解社会(hui)复杂的肌理。

段志强:是的,所以我会(hui)讲纤夫、脚夫群体,如果我们回到过去可能看看到很多这(zhe)样的人,但(dan)在现在的影视剧或文化作品(pin)中(zhong)很少看到,可能只能看到一个人坐着船,行走得非常平稳,但(dan)这(zhe)种研究或书(shu)写无助于人们理解社会(hui)运行的复杂性。只有当我们了解社会(hui)究竟是怎样运行的之后,才(cai)可能有自己的判断(duan)。而我们做历史研究的责(ze)任就是告诉你(ni)这(zhe)些基本(ben)情况,它可能没那么浪漫,但(dan)这(zhe)是它接近真实的面貌。

观(guan)察者网:这(zhe)些社会(hui)机制性的东西,反而是能够长久(jiu)留存下来的。

段志强:从稍长的历史时段来看,王朝兴(xing)起(qi)了又灭亡了,但(dan)这(zhe)个社会(hui)一直存在,社会(hui)没有王朝的力量那么大,但(dan)是它的韧性更强。

观(guan)察者网:您在白银时代旅行史包括您自己的博(bo)士论文都讲述了一个非常有趣(qu)的案例——顾炎武,一个文人在明清易(yi)代中(zhong)的历程,有空间上的移动,也有思想上的冲撞,十分生动且精准地勾勒出了王朝更替、社会(hui)变迁中(zhong)普(pu)通人的经历。

段志强:其(qi)实最早产(chan)生这(zhe)种感觉,还不是从顾炎武这(zhe)个例子来的。中(zhong)国有两个家族特别(bie)有意思,一个是曲阜孔家,一个是龙虎山张家,他们都超越了时代而长期存在,甚至有时候还因为(wei)一些政治选择问(wen)题被批评。但(dan)在这(zhe)些大家族看来,任何(he)一个王朝都是暂(zan)时的,家族才(cai)是永久(jiu)的。著名学者潘光旦写过《明清两代嘉兴(xing)的望族》,历史很多家族实际上是超越朝代的,它有自己的价值。

中(zhong)国社会(hui)相较于世界上其(qi)他地方有一个特点,就是改朝换(huan)代的代价特别(bie)惨(can)重,但(dan)为(wei)什么这(zhe)个文明还是如此(ci)顽强地生存在这(zhe)个世界上?某(mou)种程度上可能和家族有关,很多人觉得国家、朝廷没有那么重要,是姓张的当皇帝(di)还是姓李的当皇帝(di),随便(bian)你(ni),但(dan)我这(zhe)个家族的血脉得延(yan)续下去。这(zhe)种思想观(guan)念背后肯(ken)定有一些我们今天不喜欢的东西,比如家族背后的父权制结构,传宗接代延(yan)续香(xiang)火等,但(dan)是从历史上来看,除了国家结构之外(wai),还有这(zhe)些社会(hui)结构,甚至它们的优先性有时要高于国家。

顾炎武是最典型的明遗民代表人物。明遗民有一个共同特点,就是大多数(shu)人都觉得明朝确实很糟糕,对明朝的批评都很厉害。像黄宗羲说的话,我看了都觉得有点过分,他说“有明之无善治,自高皇帝(di)(明太祖)罢(ba)丞相始也”,这(zhe)意思就是说自洪武十几年开始明朝就完蛋了,但(dan)为(wei)什么他还自认是明遗民,就是因为(wei)这(zhe)里面有文化价值。

这(zhe)又回到我们一开始提到的,“国家不是历史的全(quan)部”,从这(zhe)个角度来研究这(zhe)些人物,就会(hui)有更深刻的体会(hui)。

观(guan)察者网:不过,这(zhe)里面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,当时的人理解的“国家”概念跟我们我们现代人理解的“国家”是不太一样的。

段志强:对,今天的人和国家捆绑(bang)得更紧密,因为(wei)人变成了国民。

比如明朝灭亡了,谁有义(yi)务为(wei)明朝守节呢?当时一般人们会(hui)认为(wei),只有在明朝当过官、拿过功名的人才(cai)有,我一种地的守什么节。但(dan)今天不一样,人们的观(guan)念是国家没有了就是亡国奴,两者区别(bie)很大。这(zhe)背后的原因之一是全(quan)球化,所谓的国民塑造是一个全(quan)球性的进程,当然新(xin)的变化会(hui)带来新(xin)的情况。

观(guan)察者网:我们在看待中(zhong)国历史的时候,除了王朝、国家之外(wai),血缘、地缘、学缘这(zhe)些认同其(qi)实非常重要,其(qi)实像研究可能您讲研究中(zhong)国历史,它除了你(ni)一个国家就是朝廷的概念之外(wai),而它一定程度上甚至跟王朝/国家这(zhe)个框架(jia)有所冲突。

段志强:很多时候你(ni)觉得是外(wai)部因素在限(xian)制你(ni),但(dan)细想一下实际上是你(ni)自己的不同身(shen)份(fen)在打架(jia)。而解决方法可能就是你(ni)放弃其(qi)中(zhong)一个身(shen)份(fen)。

观(guan)察者网:最后想问(wen)您近期有什么旅行计划吗?

段志强:如果说比较完整的计划,那完全(quan)没有。之前我去过不少地方,有次朋友打趣(qu)说,我都怀疑你(ni)到底(di)是不是复旦的老师,怎么每天都在玩,但(dan)其(qi)实我是出差(cha)到哪,都尽可能安排时间去附近转(zhuan)转(zhuan)。

有一句话我到处说,世界上没什么非看不可的地方,如果你(ni)有执念一定要去哪里看看,实际上是在给这(zhe)些地方分出三六九等,划出优先级,这(zhe)可能和我的世界观(guan)是直接冲突的。我做历史研究也不觉得哪个人或事(shi)特别(bie)重要,它可能在你(ni)的视角下很重要,但(dan)换(huan)个视角也许就没那么重要了。

旅行也是如此(ci),任何(he)地方一定都有值得你(ni)去看的东西。前两个月我去泉州(zhou),那边(bian)能看的地方非常多,但(dan)是我随机打车去了晋江的一个小镇子,在街上走看到全(quan)是人,十分拥(yong)挤,两边(bian)都是家庭工厂,每户人家门口都挂着牌子,大多数(shu)是做制鞋的机械的。我就看得很带劲,在我的认知(zhi)里面就觉得非常有意思,因为(wei)这(zhe)些在任何(he)旅行指南上都看不到,是一种惊喜。所以我完全(quan)没有安排完整的旅行计划。

观(guan)察者网:没有计划,才(cai)会(hui)更期待您之后更惊喜的作品(pin)。谢(xie)谢(xie)段老师。

段志强:我也很期待,哈哈。

葛兆光主编:《从中(zhong)国出发的全(quan)球史》,理想国出品(pin),云南人民出版社2024年版。

来源|底(di)线思维

发布于:上海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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