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遇保障犯愁，后继人(ren)才堪忧……如何(he)才能留住村医？
半月谈记(ji)者 汪军 吴思
乡村医生作为我国广大(da)农村地(di)区医疗卫生服(fu)务“网底”，是亿万农民身(shen)体(ti)健康的守护人(ren)。半月谈记(ji)者在贵州调研发现，当地(di)配备有2万余名(ming)乡村医生，部分面临工作任务繁(fan)重、待遇保障较弱(ruo)、人(ren)才青(qing)黄不接等状况。基层(ceng)呼(hu)吁，要切实解(jie)决乡村医生待遇和身(shen)份问题，健全(quan)人(ren)才培养机制，向农村地(di)区稳定输送年轻力量，让村医群体(ti)更有奔头。
公卫服(fu)务压身(shen)，日常诊(zhen)疗杂糅
慢性病患者健康管理、传染病报告处理、老年人(ren)健康体(ti)检(jian)……涉及农民群众的基本公共卫生服(fu)务项(xiang)目(mu)多(duo)达14项(xiang)。
“作为医生，我们(men)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(ren)。”走进贵州省瓮安县(xian)永(yong)和镇垛丁社区卫生室，村医雷兆金一边接诊(zhen)患病群众，一边与半月谈记(ji)者聊起她热爱的村医事业(ye)。
雷兆金今年48岁(sui)，1998年毕业(ye)后，在家乡一直从事村医职业(ye)。2023年，她大(da)约接待村民1万人(ren)次(ci)，从早到晚，接诊(zhen)、输液(ye)、推拿，忙得常常顾不上吃饭。在上衣的口袋里(li)装几颗糖果(guo)，这(zhe)是雷兆金多(duo)年来保持的一个(ge)习惯。当忙得顾不上吃饭，她就往嘴里(li)塞一颗糖，缓解(jie)一下饥饿。
雷兆金的家距离村卫生室两三百米，她家门口有一块LED显示屏，上面留有她的联系方式。“随叫随到，我是24小时为乡亲(qin)们(men)服(fu)务，半夜打我电话，也不能推辞。”雷兆金说(shuo)。
贵州省贵定县(xian)云雾镇摆谷村全(quan)村1600余人(ren)，贵州省人(ren)大(da)代(dai)表、村医罗海香(xiang)在这(zhe)里(li)坚守了38年。目(mu)前，罗海香(xiang)所在的村有140多(duo)名(ming)高血压患者，要定期跟踪监测他们(men)的血压。此外(wai)，村里(li)有糖尿病患者9人(ren)，还有200多(duo)名(ming)老年人(ren)需要每(mei)年进行一次(ci)健康体(ti)检(jian)。“一年下来，最忙碌的工作还是开展公卫，今天去了可能人(ren)家不在，明天又去，偏远山区‘山一家水一家’相隔路远。”罗海香(xiang)说(shuo)。
摆谷村有一名(ming)严重精神障碍患者，罗海香(xiang)今年2月去该患者家3次(ci)，查看服(fu)药(yao)情况，以及身(shen)体(ti)是否存在异常。“患者一天到处走动，胡言乱语，没有手机，去家里(li)也不一定能碰到。我们(men)必须服(fu)务好，要不然风险很大(da)。”罗海香(xiang)说(shuo)。
待遇保障犯愁，后继人(ren)才堪忧
受服(fu)务群众数量、县(xian)域(yu)医卫政策等因素影响，有的地(di)方乡村医生待遇较高，每(mei)个(ge)月有七八千元收入，但普(pu)遍来看，乡村医生的收入较低，超(chao)出服(fu)务年龄之后的养老问题值得关注。
贵州南部一名(ming)乡村医生向半月谈记(ji)者透露，她每(mei)个(ge)月的基本工资是1100多(duo)元，公卫工作平均(jun)每(mei)个(ge)月补助3000元，这(zhe)是她一个(ge)月的收入。山区公路油耗比较大(da)，一个(ge)月的基本工资只够油费。
2023年8月16日，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县(xian)忠诚镇定弄(nong)村，村医吴昌喜在为村民测量血压。新华社记(ji)者 刘续 摄
今年25岁(sui)的张文（化名(ming)）是贵州的一名(ming)乡村医生，2021年从遵义医药(yao)高等专科学校临床医学专业(ye)毕业(ye)后，在黔东南州担任乡村医生。他说(shuo)，最开始每(mei)个(ge)月到手只有3000多(duo)元。2024年2月，他被调到另一个(ge)村当村医，服(fu)务村民数量较之前的村庄多(duo)，现在每(mei)个(ge)月收入在4000元左右。“如果(guo)以后成家了，这(zhe)个(ge)待遇肯定留不下去。”他说(shuo)。
一些乡村医生担心自己退休后的生活保障，对缴纳社保很关心。贵定县(xian)一名(ming)乡村医生，截至目(mu)前自费缴纳社保有14年时间，当地(di)政府承诺，从今年开始由政府负责缴纳。
年龄老化、后继乏人(ren)，是村医群体(ti)的普(pu)遍问题。贵州某县(xian)卫健局负责人(ren)介绍了全(quan)县(xian)村医的年龄结构：在岗村医159名(ming)，年龄60岁(sui)以上的7名(ming)，占4.40%；50岁(sui)至60岁(sui)的41名(ming)，占25.79%；40岁(sui)至50岁(sui)的70名(ming)，占44.02%。从学历来看，中(zhong)专学历149名(ming)，占93.71%。
一名(ming)2019年毕业(ye)于(yu)黔南民族医学高等专科学校的村医对半月谈记(ji)者说(shuo)：“要说(shuo)长久当村医肯定不现实，目(mu)前这(zhe)一步只能说(shuo)是缓冲。未来有两方面打算，一是专升本，二是考助理医师、执业(ye)医师之类的资格证。”另一名(ming)2021年大(da)专毕业(ye)的村医也表示：“如果(guo)有了执业(ye)医师资格证，有一定临床经验，那我肯定还是要考虑更好的工作，去到更好的平台实现价值。”
稳定输送新生力量，让村医更有奔头
近年来，一些县(xian)市(shi)不断探索提升乡村医生待遇的举措，以激发他们(men)的内生动力。比如，贵州省麻江县(xian)将村医待遇中(zhong)的基本工资部分从2016年的1117元/月提高到现在的2000元/月，在人(ren)口较少的村，村医每(mei)月补助稳定在3500~4000元。
贵定县(xian)卫健局副局长黄林妹等人(ren)认为，县(xian)级财政可以考虑投入一定比例的经费用于(yu)支付乡村医生养老保险、医疗责任险、意外(wai)险、医疗保险等费用。如，参照企业(ye)职工养老保险政策为在岗村医购买养老保险；帮助村卫生室购买医疗责任保险，有效(xiao)解(jie)决乡村医生怕担风险而不愿开展医疗服(fu)务的顾虑。
针对村医年龄老化问题，2023年，贵州启动了“大(da)学生乡村医生专项(xiang)计划”，提供1000多(duo)个(ge)村卫生室工作岗位面向社会(hui)招募医学类大(da)学生。
能招人(ren)，还得能留人(ren)。云雾镇卫生院副院长张淞、麻江县(xian)卫健局基层(ceng)卫生健康负责人(ren)谭金乾建(jian)议：一方面，乡镇卫生院应当拿出一定数量的岗位公开招聘符合条件的优秀大(da)学生充实乡村医生队伍，让他们(men)作为乡镇卫生院的一份子，作为乡镇卫生院的延伸服(fu)务，而不是单兵作战；另一方面，要通过(guo)培训、进修等方式提高乡村医生医学综合能力和实践技能，为其考取执业(ye)（助理）医师资格创(chuang)造条件。
除了引(yin)进大(da)学毕业(ye)生，罗海香(xiang)提出，还可以挖(wa)掘一些有中(zhong)专学历或(huo)高中(zhong)学历的农村群众，到医学类高校进行专门培养，脱产一到两年时间进行理论(lun)和实操学习，最终定向回村安置，服(fu)务农村医疗卫生事业(ye)。
2023年8月16日，罗海香(xiang)（左一）在出诊(zhen)途(tu)中(zhong)了解(jie)一户村民家孩子健康情况。新华社记(ji)者 杨文斌 摄
据了解(jie)，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对此进行了有益探索。当地(di)在农村招聘35岁(sui)以下、有意愿为乡村医疗卫生事业(ye)做(zuo)奉献(xian)的年轻人(ren)，到黔南民族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学习3年，毕业(ye)后定向回到农村当乡村医生。
“村医大(da)多(duo)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(ren)，苦和累并不怕，如果(guo)有个(ge)编制，很多(duo)问题就解(jie)决了。”半月谈记(ji)者在基层(ceng)采访时，经常听到类似(si)的呼(hu)声。2023年4月，国家卫生健康委、中(zhong)央机构编制委员会(hui)办公室等五部门联合印发《关于(yu)实施大(da)学生乡村医生专项(xiang)计划的通知》，其中(zhong)关于(yu)乡村医生“编制问题”极具(ju)吸引(yin)力。
目(mu)前在广大(da)农村地(di)区，乡村医生大(da)多(duo)还是“半医半农”，“临时工”身(shen)份没有得到解(jie)决。一名(ming)乡村医生反映：“现在就是开会(hui)的时候叫我们(men)去，配药(yao)的时候我们(men)去，其他基本上和乡镇卫生院没有太大(da)关系，而实际上我们(men)村医应该是乡镇卫生院的一员，尽管编制方面暂时无法解(jie)决。”
贵州一名(ming)乡镇卫生院负责人(ren)表示，农村地(di)区实行的“家庭医生”签约服(fu)务，实际上已经构建(jian)了县(xian)乡村联动的乡村医疗卫生服(fu)务体(ti)系，但实际运行过(guo)程中(zhong)，具(ju)体(ti)工作往往转嫁到乡村医生头上。
不少村医呼(hu)吁，要强化区域(yu)性医疗中(zhong)心、乡镇卫生院同乡村医生的关联度，避免成为“临时工”。罗海香(xiang)建(jian)议，应进一步明确(que)乡村医生身(shen)份，优化整合乡村医生队伍，经综合考核后，可以逐步纳入编制内管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