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编(bian)者的话】
“在北京，看上(shang)海”，“澎湃下午茶(cha)/京沪(hu)之(zhi)间”系列研(yan)讨正式启动。
5月17日，历史(shi)学者萧冬连、国务院发(fa)展研(yan)究中心发(fa)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(yan)究部(bu)研(yan)究员刘云中、北京师(shi)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(yan)究院经济学副教授范世涛(tao)与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(yan)究会科研(yan)部(bu)主任南(nan)储鑫四位学者，来到了澎湃新闻北京办(ban)公室，“从历史(shi)视(shi)角看中国经济转型”，畅谈“城市的复兴：作为经济体制改革原型之(zhi)一的上(shang)海”“区域战略演(yan)变中的上(shang)海”“试点与引领：全面深化改革的上(shang)海探索”。
出发(fa)去北京之(zhi)前，我们还邀请了上(shang)海市委改革办(ban)、上(shang)海发(fa)展战略研(yan)究所、上(shang)海社科院、复旦大学的同志，详(xiang)细讨论了“京沪(hu)之(zhi)间”研(yan)讨的形式、节奏和议题。
我们计划(hua)，2024年下半年，每月在京沪(hu)之(zhi)间展开一场(chang)下午茶(cha)，围绕人口、金融、财政、科技(ji)、数据和土地等(deng)重大议题，解析中央政策，探讨上(shang)海思路(lu)。
以下为范世涛(tao)演(yan)讲精要。
北京师(shi)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(yan)究院经济学副教授范世涛(tao)认为，上(shang)海是中国城市复兴的原型城市。其(qi)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有它难以替代的优势，可以在市场(chang)化、法治(zhi)化和国际化为导向的改革开放(fang)中发(fa)挥更大更重的作用。澎湃新闻记者 权义 图
改造、振兴上(shang)海不(bu)仅是上(shang)海市的大事，也(ye)是关系我国四个现代化建设的大事，国家应该给予上(shang)海必要的支持，各(ge)地区和各(ge)有关部(bu)门也(ye)要积极给予支援和帮助。今后考核上(shang)海的经济工作，要把上(shang)海对全国四个现代化建设的贡献作为评定上(shang)海工作的主要标(biao)准，因此应把“国民生产总值”作为首要指标(biao)。上(shang)海市要切实贯彻执行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(jue)定，积极进行城市经济体制的全面改革，努力为我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作出新的贡献。
一九八五年二月八日，国务院正式通知批转《关于上(shang)海经济发(fa)展战略的汇报提纲》
谢(xie)谢(xie)澎湃新闻邀请，能够有机会和各(ge)位专家一起聊聊上(shang)海。
我主要想讲两个概念，一个是生产性城市，另一个是经济中心。这两组概念塑造了上(shang)海在新中国的两次大转型。
第一个大转型是，新中国成立之(zhi)后，上(shang)海，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消费性城市，怎么办(ban)？怎么改造，让上(shang)海变得更好？变成社会主义生产性城市，也(ye)就是工业城市。到了1960年代后期，无产阶级或者工人阶级的地位空前提高，上(shang)海从“魔都”，或者远东金融贸易中心，变成了生产性中心。计划(hua)经济时期，上(shang)海品牌代表质(zhi)量。我在（老家河北）村子里就听人说，我这个是地道的上(shang)海货。“上(shang)海货”表示(shi)品质(zhi)。
我想重点讨论的是第二个转型，也(ye)是上(shang)海当(dang)前的核心议题，和上(shang)海密切联(lian)系在一起，就是城市的复兴。
城市作为一个概念，是和以行政指令相对的概念引入的。上(shang)海发(fa)挥了思想原型的作用，而且在整个1980年代，已经是扩散到无所不(bu)在，出现了大量的城市试点。
从上(shang)海调查到作为经济中心的城市网络(luo)
1980年，国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的上(shang)海调查，提出来的一个政策思想就是，怎么突破行政指令为中心的计划(hua)经济体制，建立以经济作为中心的城市网络(luo)，一个统一的全国市场(chang)体系。针对上(shang)海的发(fa)展问题，国务院发(fa)展研(yan)究中心、国家计委和上(shang)海市政府共同制定了振兴改造上(shang)海的战略文件——《上(shang)海经济体制改革情况和有待(dai)研(yan)究的几个问题》。
调查组指出，几个原则性的问题需要认真研(yan)究：第一，体制改革，从分配入手好还是从流(liu)通入手好？第二，上(shang)交利润制度能否改为征收累(lei)进所得税？第三，扩大企业自(zi)主权不(bu)能仅仅限制利润分成，还必须扩大产销(xiao)计划(hua)、劳动工资。第四，可否在全国建立若干个经济中心？第五，要加强对市场(chang)调节的指导，避免生产建设出现新的盲目性。
谈论上(shang)海的两个大转型，就一定要提到经济学家薛暮桥。薛暮桥出生地无锡在民国时期的绰号是“小上(shang)海”。薛暮桥年轻时是沪(hu)杭铁路(lu)上(shang)的火车站长，经常跑(pao)上(shang)海总部(bu)。1920年代军阀混战，铁路(lu)要运兵，又不(bu)给钱，有时被军官用枪敲着脑壳加班：“站长，你(ni)的脑壳还要不(bu)要？”于是他(ta)投身革命，又在陈(chen)翰笙先生指导下成为上(shang)海左翼经济学家的代表人物(wu)。1949年政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（简称“中财委”）成立，薛暮桥是委员兼秘书长、私营(ying)企业局局长，上(shang)海是全国私营(ying)企业最集(ji)中的城市。所以薛暮桥生于“小上(shang)海”，又成为老上(shang)海，接着参与领导上(shang)海的第一次大转型。
1978年，薛暮桥作为国家计委的顾问，兼经济研(yan)究所负责人回(hui)到家乡无锡调查。当(dang)时国家计委要求社队工业要纳入国家计划(hua)，也(ye)就是社队工业人财物(wu)产供销(xiao)要纳入到计委的指令性计划(hua)盘子里面来。他(ta)一回(hui)到无锡马上(shang)就发(fa)现了问题。无锡社队工业的市场(chang)、材料都和上(shang)海有关，现在要转个弯，从南(nan)京的江苏省计划(hua)盘子里要到材料、渠道，才能够发(fa)展下去，这样(yang)社队工业是受不(bu)了的。薛暮桥意(yi)识到，通过强制性的行政计划(hua)指令扭曲商业或者是经济的横向活动，这样(yang)是行不(bu)通的。他(ta)当(dang)时就给国家计委、江苏省和无锡出了个主意(yi)，既有的销(xiao)售和物(wu)资供应渠道都不(bu)变，但(dan)是把既有的生产和销(xiao)售计划(hua)报到省里边，就算纳入计划(hua)。
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决(jue)定改革经济管理体制之(zhi)后，1979年3月国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成立，这是一个研(yan)究制定财经方针政策和决(jue)定财经工作中的大事的决(jue)策机关，有4个调查组（编(bian)者注：第一组，张劲(jin)夫、房维中、薛暮桥、廖季立负责，张劲(jin)夫调安(an)徽(hui)后由薛暮桥实际负责，承担经济体制改革问题研(yan)究; 第二组，马洪、孙友余负责，承担经济结构问题研(yan)究; 第三组，汪道涵负责，承担关于引进技(ji)术、设备和资金同改造现有企业相结合的问题研(yan)究; 第四组，于光远负责，承担经济理论方法研(yan)究）。
4个调查组在世界范围内和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大规(gui)模经济调查，既包括理论概念，也(ye)包括各(ge)个国家的经济运行体制和企业的管理。与城市的兴起关系最密切的是薛暮桥。他(ta)和马洪率领中国工商行政管理代表团访问了美国，学习怎么样(yang)管理经济。出访路(lu)线是先到东京，又去巴(ba)黎，在美国东、中、西部(bu)都做了实地访问，返程好像(xiang)经过了香(xiang)港。薛暮桥看到了西方的城市样(yang)子，给女儿写(xie)的家书说，他(ta)看到汽车在头上(shang)走，也(ye)就是立交桥；看到城市里有超市，里面没有几个人，而过去我们的社会主义商店有很多售货员，与顾客(ke)中间隔着一个很大的柜台，售货员对顾客(ke)的态度非常糟糕。访问团回(hui)国之(zhi)后，体制组的负责人张劲(jin)夫调任安(an)徽(hui)，担任第一书记。体制组的实际负责人，变成了薛暮桥。
薛暮桥回(hui)国之(zhi)后，带领国务院财经委员会体制组到上(shang)海调查，看中国最大的城市怎么改革。他(ta)在上(shang)海本地做报告，回(hui)到北京又报告，都高度评价上(shang)海一年来在经济体制改革中取得的成就，认为上(shang)海起步早，办(ban)法多，走在全国的前面，代表了经济体制改革前进的方向。在调查研(yan)究中，薛暮桥对四个方面最感兴趣：开辟多种流(liu)通渠道，充分发(fa)挥市场(chang)调节作用；冲破不(bu)同所有制的界线，实行联(lian)营(ying)、合营(ying)；冲破行政区域界线，开展“补偿(chang)贸易”、合资经营(ying)等(deng)技(ji)术经济协作；以工业局为单位进行行业性财政体制改革试点，并采用新的经济措施较妥善地解决(jue)企业间苦乐不(bu)均(jun)的矛盾。
薛暮桥作为体制组的实际负责人，以上(shang)海调查形成的意(yi)见提交给全国长期计划(hua)座谈会和新成立的中央财经领导小组。他(ta)说从经济体制改革需要研(yan)究的一个基本问题，就是按照行政办(ban)法管理经济，削弱了城市与其(qi)他(ta)地区的经济联(lian)系，可以考虑以城市为主体，建立起若干个经济中心，把周围相连的中小城市和广大农村根据经济需要联(lian)系起来，把现在的方格式的半封闭经济，改革成为由经济中心相互连接的网络(luo)结构的灵活的经济有机体。
他(ta)认为，要想出一条新路(lu)子来，按照社会化大生产客(ke)观经济规(gui)律的办(ban)法，改组经济结构和经济体制。他(ta)说许多同志提出恢复历史(shi)上(shang)形成的经济中心，上(shang)海是东南(nan)地区的经济中心，联(lian)系全国；天津是华北的经济中心，联(lian)系到西北和东北；广州是华南(nan)的经济中心；重庆是西南(nan)的经济中心，还有汉口、西安(an)，等(deng)等(deng)。这些经济中心可以相互交错。经济中心主要是贸易中心，也(ye)可以组织生产。薛暮桥的报告是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的文件。
但(dan)是，没有总体设计，单独(du)解决(jue)问题，整个体制没有改，也(ye)改不(bu)动，怎么办(ban)？薛暮桥向中央财经领导小组汇报时，说体制改革要有整体设计，协调各(ge)部(bu)门的改革计划(hua)，在共同研(yan)究中改，也(ye)就是说，从试点、零零星星的各(ge)部(bu)门做，要在试点的基础上(shang)共同研(yan)究中改、大改方案(an)。他(ta)建议成立一个体制改革委员会，以现在的办(ban)公室为核心，充实扩大吸收有关部(bu)门派人参加。最后决(jue)定是，体制改革由中央财经领导小组抓(zhua)起来，体改小组原来的4个组中的3个组都不(bu)要了，只留下体制小组，而体制小组是扩大成为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的体制改革办(ban)公室，这就是国务院体改办(ban)。关于经济中心，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决(jue)定可以试验，搞几个点。就这样(yang)，中央财经领导小组正式召开的第一次讨论经济体制改革的会议上(shang)，薛暮桥不(bu)仅仅以国务院财经委体制组名义，把上(shang)海调查形成的“经济中心”思想正式提出来，还产生了推(tui)进机制。一个是机构上(shang)，第一步先设立国务院体制改革办(ban)公室，第二步成立国家体改委；另一个可以开展城市试点。
薛暮桥在上(shang)海调查后形成的以经济中心代替行政协调的改革思路(lu)被中央接受后，在一系列中央文件中正式确立下来。如1981年《政府工作报告》提出，以大中城市为依托，形成各(ge)类经济中心组织合理的经济网络(luo)。再比如，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特别强调，加快以城市为重点的经济体制改革步伐。这样(yang)改革设想变成中央政策
以经济中心概念为基础的城市复兴实践，主要沿着三个方向展开。
首先是城乡管理体制，或市管县的问题。原来地区是专门负责农村事务的一个行政层级。1982年开始改革地区体制，实行市管县体制改革的试点。过去农村是农村，城市是城市，合作社不(bu)可以进城，商业不(bu)能够下乡，而讲经济中心的概念，通过市管县体制，农村和城市之(zhi)间的蔬菜(cai)粮食水果等(deng)产品和劳动力交流(liu)密切，通过市管县改革，城乡关系比过去要密切多了。市管县试点范围不(bu)断扩大，地级行政权能弱化或撤销(xiao)，减少了城乡之(zhi)间沟通交流(liu)障碍(ai)。到1990年代大部(bu)分城市都采用了市管县的体制。
其(qi)次是城市改革试点。城市作为经济中心的理念旨在替代原来的行政指令系统。这是一种经济改革思想。而经济改革推(tui)进和整体协调工作的对应部(bu)门原来是国务院体改办(ban)，后来是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。所以体改办(ban)和体改委成立后就搞城市综合改革试点。最早试点的是两个中等(deng)城市湖北沙市和江苏常州。这两个试点其(qi)实都不(bu)是本地自(zi)己决(jue)定试点方案(an)，而是薛暮桥领导的国务院经济研(yan)究中心和实际负责的国务院体改办(ban)派出人员协助，共同把经济中心的思想贯彻到试点城市综合改革方案(an)中。沙市和常州是中等(deng)城市，而城市协调里稍大一点的企业碰(peng)到的压力往往来头很大，背后都有中央对应部(bu)门。在这个方面沙市和常州提供的经验就不(bu)足以指导大城市。这个时候中央选择重庆试点。为什(shi)么选择重庆？薛暮桥1980年的上(shang)海调查报告里就提出来过，重庆可以作为西南(nan)的经济中心。而且重庆三线企业密集(ji)，直属中央部(bu)委的军工企业很多，纵向的指令性计划(hua)影响(xiang)非常大，选这样(yang)的城市才能为全国城市大中型城市改革提供丰(feng)富经验。重庆市试点方案(an)同样(yang)也(ye)不(bu)是重庆市自(zi)己搞的，是由国务院或者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统一安(an)排，派出来的力量来做的。四川省并不(bu)能够协调这件事情。
1984年召开城市试点工作座谈会，试点步伐明显加快，城市综合改革试点推(tui)到了武汉、沈阳、南(nan)京、大连这些比较大的城市。1984年10月，国务院同意(yi)国家计划(hua)委员会、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《关于对一些城市要求在国家计划(hua)中单列户头处理意(yi)见的报告》。1987年，试点实际上(shang)已经扩大到了72个城市，基本覆盖了除了京、津、沪(hu)三个直辖市之(zhi)外的主要城市。
上(shang)海在全国的地位的确立
城市复兴第三个改革方向是上(shang)海经济区规(gui)划(hua)。
在中等(deng)城市、大城市之(zhi)上(shang)，还有三个直辖市。这是城市理念复兴真正的重头戏。薛暮桥提出城市作为经济中心的改革思路(lu)，代替纵向的行政指令协调经济是以上(shang)海为原型的。怎样(yang)做呢？除了市管县、中等(deng)城市和大城市试点，1981年，国务院还提出来一个口号，要全国学上(shang)海，各(ge)行各(ge)业学上(shang)海，但(dan)到了1982年就不(bu)行了。为什(shi)么？党的十二大公布社会主义现代化分两步走，2000年要实现人均(jun)收入、生产总值翻两番(fan)。全国人民都欢欣鼓舞。省市自(zi)治(zhi)区和中央部(bu)门纷纷开展大讨论：“全国翻两番(fan)，我们怎么办(ban)？”可是上(shang)海的经济增(zeng)长率是全国倒数第一。这和前一次转型形成的经济结构有关。以生产资料部(bu)门作为强项的老工业基地怎么办(ban)？中国要进行调整和改革，恰(qia)好是压缩生产资料部(bu)门或重工业，农业和轻工业被置于更高地位。在这种条件下，国家计划(hua)投资不(bu)允许生产资料部(bu)门，尤(you)其(qi)是钢铁石油这些行业，像(xiang)以前那样(yang)高速增(zeng)长。而且压缩投资出现重工业部(bu)门产品的积压和过剩(sheng)，这是上(shang)海在1981、1982年增(zeng)速低的原因。
全国翻两番(fan)，上(shang)海怎么办(ban)？上(shang)海的压力就非常大。上(shang)海把到2000年的远景(jing)规(gui)划(hua)给薛暮桥看了。薛老马上(shang)提交给中央财经领导小组，指出来局限在上(shang)海本地做规(gui)划(hua)不(bu)行，只有中央或国家层面才能解决(jue)恢复和建立经济中心的问题。这样(yang)，1982年12月22日，国务院发(fa)出《关于成立上(shang)海经济区规(gui)划(hua)办(ban)公室和山西能源基地规(gui)划(hua)办(ban)公室的通知》。其(qi)中上(shang)海经济区规(gui)划(hua)办(ban)公室的核心思想就是，上(shang)海不(bu)能仅仅局限于上(shang)海本地资源做规(gui)划(hua)，而是要放(fang)到全国的高度，至少要把长三角纳入进来。所以国务院成立一个办(ban)公室，突破上(shang)海局限于行政区划(hua)限制下的本地发(fa)展思想。
在经过认真研(yan)究后，中央财经领导小组1984年专门听取了汪道涵、陈(chen)国栋的汇报。8月国务院委托国务委员宋平组织调研(yan)组到上(shang)海，帮助研(yan)究拟订(ding)上(shang)海经济发(fa)展战略。薛暮桥在调查组召开的上(shang)海经济发(fa)展战略战役研(yan)讨会上(shang)致(zhi)辞，说35年来上(shang)海的发(fa)展战略是否完全正确？他(ta)提的问题很尖(jian)锐(rui)。1952年薛暮桥以中国国际贸易促进会编(bian)的《三年来中国经济的伟大胜利》里说，我们已经把上(shang)海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消费性城市，变成了新民主主义的生产性城市。在32年后，他(ta)上(shang)来就问：这样(yang)做对不(bu)对？他(ta)反思了过去，说上(shang)海无论在国际还是国内的地位都大大降落了。而民国时期的中等(deng)城市香(xiang)港，已经变成远东主要的金融中心、贸易中心。他(ta)说，上(shang)海的战略应该是对外开放(fang)、对内开放(fang)，面向世界市场(chang)，面向国内各(ge)地，并为此进行规(gui)模宏大的建设。具(ju)体来说，要外扩内联(lian)，要在亚太地区有较高地位，地区之(zhi)间要相互支援，要做好发(fa)展战略规(gui)划(hua)，要协调过去条条体制造成的矛盾，组织协调监督(du)企业完成任务，遵(zun)守国家法令、政策法令，特别要发(fa)展第三产业，为吸收外资创造条件。这实际上(shang)是1980年上(shang)海调查提出发(fa)展经济中心来改革经济体制的报告后，沿着同样(yang)的思路(lu)专门针对上(shang)海发(fa)展战略的意(yi)见。
调查组关于上(shang)海经济发(fa)展战略的汇报提纲是薛暮桥在国务院经济研(yan)究中心的同事执笔起草的。1985年2月8日，国务院正式通知批转《关于上(shang)海经济发(fa)展战略的汇报提纲》。代拟国务院对提纲批语的是薛暮桥的部(bu)下徐雪寒和吴敬琏。批语说，上(shang)海在我国经济建设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它是我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之(zhi)一，也(ye)是全国最大的港口、贸易中心、科技(ji)中心和重要的金融中心、信息中心。解放(fang)以来，上(shang)海在许多方面为促进全国经济的发(fa)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。在新的历史(shi)条件下，上(shang)海的发(fa)展要走改造、振兴的新路(lu)子，充分发(fa)挥中心城市多功能的作用，使上(shang)海成为全国四个现代化建设的开路(lu)先锋。上(shang)海市要充分利用对内对外开放(fang)的有利条件，发(fa)挥优势，引进和采用先进技(ji)术，改造传统工业，开拓新兴工业，发(fa)展第三产业，逐步改善基础设施和投资环境，要在一九九○年以前尽快转上(shang)良(liang)性循环，力争到本世纪末把上(shang)海建设成为开放(fang)型、多功能、产业结构合理、科学技(ji)术先进、具(ju)有高度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城市。所以，上(shang)海作为直辖市和特大型城市的代表，在1985年由中央确立了其(qi)地位和发(fa)展方向。
上(shang)海要更法治(zhi)化，更国际化，更加开放(fang)
现在温习这段(duan)从国务院财经委上(shang)海调查到上(shang)海发(fa)展战略地位确立的历史(shi)，有其(qi)学术和历史(shi)意(yi)义。上(shang)海过去很少被视(shi)为改革先锋。每次讲到改革的时候，总是会提到深圳或经济特区，“要杀出一条血路(lu)”。这并没有错。但(dan)是，上(shang)海确实对城市的复兴，扮演(yan)了原型和改革思考基点的作用。揭示(shi)这一点有助于提高上(shang)海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(fang)的自(zi)觉性。不(bu)仅如此，上(shang)海两次大转型，不(bu)仅仅对理解上(shang)海，对理解整个1980年代，乃至理解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思想渊(yuan)源、脉络(luo)，也(ye)是有帮助的。
除了历史(shi)意(yi)义，对当(dang)前来说，在认识行政和经济，或者是和市场(chang)之(zhi)间的关系的时候，上(shang)海的定位其(qi)实和当(dang)年的定位有相似(si)性。也(ye)就是说，上(shang)海这座城市，作为经济中心，要如何突破以既有的行政指令为中心这样(yang)一个体制？以行政指令来协调城市事务，首先受到行政区划(hua)和行政层级的限制；而且城市发(fa)展面临人事或者政府周期等(deng)因素带来的政策不(bu)稳定性，怎么约束和限制这种行政不(bu)确定性带来的发(fa)展不(bu)确定性？我觉得中央已经给出来方向，就是法治(zhi)化和国际化。1984年薛暮桥已经说，上(shang)海的定位要放(fang)眼亚太地区，要站到亚太地区较高的位置。这就不(bu)是上(shang)海本地的行政区划(hua)和行政层级所能达(da)到的。必须放(fang)宽眼界，放(fang)在世界的高度来理解上(shang)海发(fa)展。去年我去上(shang)海参加一场(chang)婚礼，旁边两位朋友都是香(xiang)港人。我问跟香(xiang)港相比，在上(shang)海生活感觉怎样(yang)？他(ta)们回(hui)答说上(shang)海很好，比香(xiang)港感觉还舒服(fu)、还方便。我觉得很惊(jing)讶，说香(xiang)港也(ye)很舒服(fu)、很方便啊？他(ta)们说，那不(bu)一样(yang)。从他(ta)们的感受说，上(shang)海已经对香(xiang)港人有吸引力。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。可是也(ye)要看到上(shang)海变成全球性城市还有很长一段(duan)路(lu)要走。我有一次从上(shang)海回(hui)到北京感到很振奋，告诉我的老师(shi)，说感觉现在上(shang)海已经跟国际大都市没有多大差别了。我的这位老师(shi)是经济学家，他(ta)笑着说：“那还差得远。比如说，人民币(bi)是可以自(zi)由兑换的吗？”我想上(shang)海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有它难以替代的优势，在新一轮(lun)的改革中上(shang)海应该在国际化方面有更大、更重的角色，可以在国际化改革方面起到先锋和中枢(shu)的作用。
市场(chang)和行政之(zhi)间，过去有一点紧张的关系或者是替换的关系。现在中央更加强调法治(zhi)化。法治(zhi)当(dang)然不(bu)仅仅是经济主体问题，也(ye)特别牵涉政府的行为在法律规(gui)则之(zhi)下，这就要在政府职(zhi)能转变和法治(zhi)环境的改善。
上(shang)海的发(fa)展规(gui)划(hua)，不(bu)管是高质(zhi)量发(fa)展，还是全面改革开放(fang)，恐怕(pa)都要考虑不(bu)仅仅是如何服(fu)从上(shang)级指令，而且要“先行先试”。首先在长三角，其(qi)次是全国，上(shang)海要有主动担当(dang)意(yi)识。上(shang)海就是“龙头”，不(bu)能够把江苏、安(an)徽(hui)或者是浙江的事情，当(dang)成跟自(zi)己没关系的事情。思维模式，要更加开放(fang)，既对内开放(fang)，又对外开放(fa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