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羞耻：规训的(de)情感》，[美]彼(bi)得·N.斯特恩斯著，聂(nie)永光(guang)译，上海人民出版社｜光(guang)启书局，2024年4月(yue)出版，213页，73.00元
在人类(lei)瞬息万变的(de)情感际(ji)会中，“羞耻”的(de)体验总是活(huo)跃异常，不断引起人自身的(de)高度重视。它的(de)出现(xian)令人倏忽间“面红耳热”，目光(guang)不自觉向别(bie)处游移，渴望摆(bai)脱面前的(de)窘境；它带来价值的(de)塌陷、自我(wo)的(de)贬抑，使心灵于无(wu)形的(de)否定(ding)中反复忍(ren)受着剧烈的(de)动摇和涣散。随着羞耻感的(de)显现(xian)，法律制度不断更新，社会规范日益多元化，现(xian)代人开始尝试相互呵护，小心翼翼地(di)弥合情感与理智之间的(de)鸿沟。“羞耻感是那种冲刷(shua)着我(wo)们的(de)温暖感觉，它令我(wo)们感到自己渺小而有(you)缺陷，永远(yuan)不够好”（128页），《羞耻：规训的(de)情感》一书正是站在这个极度脆(cui)弱且渴求关联的(de)时代骨节上，通过跨学科的(de)搜集和勘探，连络众多面孔背后那汹涌绵长的(de)羞耻“情感史”。
诚(cheng)如(ru)序(xu)言所述：“羞耻史和更宽泛(fan)的(de)积极情感的(de)历(li)史一样，完(wan)全可以聚焦于发展(zhan)轨(gui)迹(ji)或者时代变化的(de)问题(ti)。”（第4页）根据作者斯特恩斯的(de)构(gou)想(xiang)，该书致(zhi)力于清检“羞耻”在美国社会不同(tong)时期呈示的(de)形貌，加深人们对过去情感经验的(de)理解。在此过程中，它引入了心理学、社会学等多个领域的(de)探讨，既关注情感社会的(de)变迁，也着眼于具体变化的(de)前因(yin)后果及(ji)应对方法上的(de)思维差(cha)异，为情感研究(jiu)领域的(de)跨语境融合寻找新的(de)契机。基于此，书中章节以时间为架(jia)构(gou)，分辟“前现(xian)代”“现(xian)代”“当(dang)代”三(san)个板块，让不同(tong)现(xian)象相互彼(bi)此碰撞，于社会光(guang)谱中辉映出斑(ban)斓的(de)情感细节。经手(shou)大量原始材料的(de)斯特恩斯意识到，“羞耻”虽见诸个体私密的(de)心理地(di)带，可一旦(dan)进入更广阔的(de)关系网络，它往往演变为维护群体规范的(de)工具。譬如(ru)，前现(xian)代社会中聚集的(de)“农业共同(tong)体”由于尚未建立系统性的(de)社会契约，便试图通过调适羞耻感的(de)浓度来提高集体服(fu)从。巴西马(ma)托格罗索州的(de)梅伊纳库部落曾(ceng)呈现(xian)出惊人的(de)羞耻之心：步入青春期的(de)女性会减少现(xian)身公共场合的(de)频率(lu)，感到蒙(meng)羞的(de)人则(ze)躲入树林或像胎(tai)儿一样在吊(diao)床上蜷(juan)缩起来，直(zhi)至这份滚烫的(de)感受从心头消(xiao)散（19页）。作为隐形的(de)“参与者”，羞耻以何等曲(qu)折而深刻的(de)方式影响了族群的(de)日常生活(huo)。
可以想(xiang)见，漫长的(de)前现(xian)代农业文明孕育了面目迥异的(de)耻感文化，这势(shi)必为研究(jiu)归纳带来了困难。放眼东西方哲学对该问题(ti)的(de)探讨，个中论(lun)述及(ji)导向的(de)对策也大相径庭。与希腊哲学家(jia)和《创世记》将羞耻与身体相联系的(de)思路不同(tong)，儒家(jia)思想(xiang)更倾向于借此强调社会关系中的(de)“越界行为”：小到“不当(dang)的(de)衣着、食物或更普遍的(de)物品”，大到“更广泛(fan)的(de)身份问题(ti)”“言行不一”，包括(kuo)“学生荒废学习”“国君丢失土地(di)”“仆从的(de)羞耻”（25页）等特殊情形，皆可被纳入其构(gou)建的(de)范畴，从而在无(wu)形间巩固了不同(tong)社会阶层之间的(de)距离。这种语境为以家(jia)庭为单位(wei)的(de)育儿模式提供了更充足的(de)羞耻准(zhun)备。在情感需求强烈的(de)幼年时期，孩童就被最亲近的(de)母亲告知(zhi)，如(ru)若无(wu)法满足长辈的(de)期待，爱(ai)随时可能消(xiao)失——同(tong)时充斥(chi)着温馨与恐怖的(de)教学气氛，诱使羞耻感源源不断地(di)被生产出来。在世界尚处混沌朦胧的(de)阶段(duan)，这些战战兢兢的(de)孩子便深深记下了这种黏糊糊、难以洗脱的(de)情感体验。成年后，携带着苦蜜一样的(de)复杂滋味，他们在各种近距离关系里仍然表现(xian)出犹疑和缺乏自信(xin)。在一些公开的(de)社会图景中，羞耻的(de)表达常与等级制度混融。下层人士(shi)受到规训，露出谦逊的(de)面目，甚至需要(yao)“真的(de)略感羞耻”，以便在稳坐低等位(wei)置的(de)同(tong)时，与上位(wei)者建立宜人的(de)沟通桥梁。部分教义(yi)中的(de)羞耻还与性别(bie)紧密结合，如(ru)奥里萨地(di)区认为女性“行为不端时都会咬(yao)住舌头”，并借助神话压抑她们的(de)情绪(xu)和生命(ming)力。至于充斥(chi)着种族主(zhu)义(yi)言论(lun)的(de)奴隶制，更是将羞耻与身心残疾(ji)者并列(lie)。概言之，自前现(xian)代时期起，羞耻便与社会中的(de)弱势(shi)群体建立了天然的(de)亲缘关系。
当(dang)古(gu)老的(de)情感遭遇现(xian)代性的(de)冲击，人们的(de)言谈举止间，无(wu)数新的(de)感觉触手(shou)正在挥舞，这势(shi)必会动摇昔日的(de)文化心理。玻璃隔开的(de)建筑加剧了个体生活(huo)的(de)闭锁，隐私观念由之兴起。羞耻感失去了它曾(ceng)赖(lai)以为生的(de)社群，随着匿名环境的(de)普及(ji)而变得越发微弱。消(xiao)费至上的(de)商业空间同(tong)样瓦解了崇高理想(xiang)和荣辱信(xin)念，人们愿(yuan)意为万能的(de)金钱让渡(du)那些代价高昂的(de)准(zhun)则(ze)。除(chu)此之外，随着对羞耻的(de)认知(zhi)不断深入，社会开始主(zhu)动反思并清理情感淤积的(de)毒素，激活(huo)它在特殊场合的(de)妙(miao)用。斯特恩斯将观察(cha)目光(guang)锚定(ding)在变化显著的(de)学校，指出此时的(de)教育领导者已经意识到“体罚”“斥(chi)责”等传统的(de)羞辱管理手(shou)段(duan)对学生成长造(zao)成的(de)破坏性影响：“由于这落伍的(de)情感框架(jia)，整个班级都不知(zhi)所措。”（101页）这些手(shou)段(duan)消(xiao)泯了课堂的(de)积极气氛，击垮了学生的(de)自尊自信(xin)，令任何建设(she)性的(de)互动都变得不可能。因(yin)此，政策明确了一系列(lie)替代方案，要(yao)求教师给(gei)予更多正面的(de)激励，树立优秀模范而非(fei)暴露不良(liang)案例，弱化“问题(ti)学生”标签带来的(de)强烈耻感，及(ji)其与集体生活(huo)所暗含的(de)等级制度之间的(de)潜在关联。
与此同(tong)时，市场上更新的(de)育儿材料纷纷重新思考“儿童”的(de)定(ding)义(yi)，探讨建立怎样的(de)情感纽带更符合一种让下一代茁壮成长的(de)个人主(zhu)义(yi)，并追问羞辱在这个过程中的(de)必要(yao)性。昔日，由于缺乏对“耻感”和“罪感”的(de)差(cha)别(bie)意识，父(fu)母针对孩子不当(dang)行径的(de)斥(chi)责总会无(wu)意间伤害后者的(de)人格。父(fu)母后知(zhi)后觉地(di)了解到，如(ru)果孩子考试时作弊，批评的(de)重点当(dang)放在行为上——“考试不要(yao)作弊”，而不是针对人——“你这个作弊者”（第6页）。罪感对行为的(de)修正会鼓励人们勇于承担(dan)错误并从中学习，而羞耻则(ze)将人长久困在蒙(meng)羞的(de)时刻之中，加剧他们的(de)自我(wo)厌弃，使他们渴望从身体中逃离，变成另(ling)一个人。兴许是见惯了过往因(yin)混淆而造(zao)成的(de)情感悲剧，育儿指南手(shou)册的(de)作者们很快强调了为人父(fu)母的(de)新责任：
在现(xian)代家(jia)庭，培养一个快乐和情感敏感的(de)孩子才(cai)是父(fu)母的(de)主(zhu)要(yao)目标。服(fu)从依然重要(yao)，但是现(xian)在更多地(di)与快乐联系在一起。管教仍然要(yao)紧，但必须接(jie)受重估，依附(fu)于对家(jia)庭之爱(ai)的(de)持久保证(zheng)——事实上，它必须跟羞耻切断联系。（87页）
如(ru)果说，羞耻是幼年时在心灵之上被迫架(jia)起的(de)一座环形舞台，那么如(ru)今它必须被尽快拆(chai)除(chu)，释(shi)放那些仍旧痛苦地(di)活(huo)在白炽灯和观众目光(guang)下的(de)内在的(de)小孩，告诉他们需要(yao)矫正的(de)只是姿势(shi)，而非(fei)灵魂的(de)舞蹈(dao)本身。
虽然此类(lei)措施有(you)效缓解了“习惯性羞辱”对个体生命(ming)的(de)冲击，但随着情境加速变换，羞耻也在与新的(de)浪潮悄然结合，呈现(xian)出复杂而陌生的(de)多重面貌。比如(ru)网络社群由于其强大的(de)传播速度，为羞辱的(de)制造(zao)大大降低了成本。与相貌、身份相关，乃(nai)至毫无(wu)缘由的(de)恶(e)意，如(ru)病毒一般在媒体上蔓延，尽管旦(dan)夕之间会被新的(de)热点平(ping)息，但却对风(feng)暴中心的(de)受辱者造(zao)成了巨大伤害。“匿名交流的(de)增(zeng)多改变了共同(tong)体的(de)性质，可以说制造(zao)了更多的(de)歪曲(qu)和残酷行为。”（156页）因(yin)一系列(lie)医疗(liao)数据曝光(guang)，“肥胖羞辱”一度在美国甚嚣尘上，使审美与疾(ji)病问题(ti)的(de)边(bian)界日益模糊，超重现(xian)象被夸大为缺陷、无(wu)法控制本能，甚至有(you)人建议超重者不要(yao)上大学：“胖的(de)人不够自律，无(wu)法获(huo)得高级学位(wei)。”（137页）这种情感策略不仅在医学上鲜见成效，还隐秘地(di)激发了肥胖者的(de)反叛性。他们可能会为了平(ping)息焦虑(lu)而吃得更多，借助“填满脾胃”这一自己最熟悉的(de)途径抒发受辱后的(de)委(wei)屈(qu)和愤怒。美国官员也有(you)意将这份浓郁、灼热的(de)情感能量用于更高层次的(de)权力博(bo)弈。他们利用新旧时机将羞辱纳入政治纲领，如(ru)反堕胎(tai)者设(she)立“羞辱堂”，搜集公布堕胎(tai)者乃(nai)至相关医生的(de)姓(xing)名，以“正义(yi)羞辱”的(de)名义(yi)变相召回和延续了公开谴责的(de)力量。最终，羞耻在左派(pai)和右派(pai)的(de)反复拉扯下，从私密领域升格为一种政治性的(de)情感操演。
在本书的(de)开篇章节“探讨羞耻：跨学科语境”中，斯特恩斯坦(tan)白了研究(jiu)过程中遇到的(de)各种困难。羞耻的(de)变幻莫测和定(ding)义(yi)难明，以及(ji)它在个体生命(ming)内部形成的(de)感受力，注定(ding)了研究(jiu)结论(lun)无(wu)法完(wan)全的(de)统一。尽管如(ru)此，追踪这一情感仍然必要(yao)：“羞耻作为情感的(de)根本意义(yi)在于联系个体与更大的(de)社会群体和规范——无(wu)论(lun)是真实的(de)还是想(xiang)象的(de)。许多群体都会通过羞耻感威胁和定(ding)义(yi)羞耻等手(shou)段(duan)来帮助建立身份认同(tong)，强制执行或者试图强制执行其行为准(zhun)则(ze)。”（第1页）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展(zhan)开的(de)情感研究(jiu)，正是基于身体情状的(de)混沌和不可测，着手(shou)重估情感发生的(de)机制和能量，并试图以此为方法论(lun)建构(gou)我(wo)们的(de)世界。最早发起这项工程的(de)吉(ji)尔·德(de)勒兹通过对斯宾诺莎《伦理学》第二、第三(san)部分的(de)再(zai)阐释(shi)，提出情感乃(nai)是生命(ming)从观念到观念之间的(de)一条柔美流畅的(de)“旋律线”——由弱至强、由悲苦转向愉悦，它承载并反映着个体存在之力的(de)流变。同(tong)时，身体的(de)个体性也源于对身体施加的(de)情动的(de)变化当(dang)中，它是所有(you)构(gou)成它关系的(de)集合：“我(wo)从来是被动的(de)，仅仅处于情绪(xu)的(de)世界当(dang)中。”（汪民安、郭晓彦编：《生产 第11辑：德(de)勒兹与情动》，江苏人民出版社，2016年，11页）此后，关于情感的(de)本体、现(xian)象以及(ji)现(xian)实干预的(de)研究(jiu)渐次兴起，向各个领域渗透并激发出新的(de)活(huo)力。例如(ru)马(ma)克·B. N. 汉森通过面部表情的(de)影像记录，直(zhi)观证(zheng)实了科技带来的(de)自我(wo)情感技术的(de)发展(zhan)：“科技使我(wo)们可以与自身更加紧密地(di)联系，可以更亲密地(di)体验形成我(wo)们存在核心的(de)那种活(huo)力，我(wo)们构(gou)成的(de)不完(wan)备，我(wo)们的(de)生命(ming)终有(you)一死的(de)有(you)限性。”（马(ma)克·B.N.汉森：《情动时刻，或者对生命(ming)的(de)见证(zheng)》，窦文欣译，张春田校，载《情感何为——情感研究(jiu)的(de)历(li)史、理论(lun)与视野》，北(bei)京大学出版社，2022年，第7页）布莱恩·马(ma)苏米更看(kan)重情动造(zao)成的(de)“虚拟的(de)联觉视角”（Brian Massumi, The Autonomy of Affect, Cultural Critique, No.31, 1995），其研究(jiu)兴趣逐(zhu)渐向政治文化领域偏移，解析(xi)国家(jia)首脑如(ru)何建立眩惑的(de)情动模型来调度民众。注重文学与情感亲缘性的(de)伊芙·塞吉(ji)维克则(ze)通过重启经典文本拓展(zhan)酷儿研究(jiu)和性别(bie)批评。在《羞耻及(ji)其姐妹》一书中，她同(tong)样聚焦这一长期遭到压抑的(de)“否定(ding)性情感”，并将其与社会边(bian)缘群体的(de)命(ming)运(yun)紧紧关联（Eva Sedgwick and Adam Frank, Shame and Its Sisters, Duke University Press, 1995）。
在晚年，塞吉(ji)维克进一步意识到情感的(de)细腻滋润性质，她试图将这种属性引入专(zhuan)业批评，主(zhu)张用“修复性阅读(du)”替代一直(zhi)以来的(de)“怀(huai)疑性阅读(du)”，希望文字能够重建作者和读(du)者之间的(de)信(xin)任。具体操作上，文学研究(jiu)如(ru)何适时捕捉(zhuo)情感的(de)风(feng)力，在可视的(de)文字与不可视的(de)心灵之间取(qu)得微妙(miao)平(ping)衡(heng)，将焕然一新的(de)“文学情感学”整合得更为系统和精密，自然需要(yao)学界共同(tong)推进。现(xian)有(you)的(de)一些讨论(lun)中，金雯认为“情感观念化的(de)过程就是文化生产的(de)过程，是主(zhu)体性持续涌现(xian)的(de)过程，但也是主(zhu)体性接(jie)受自身边(bian)界和残缺的(de)过程，是将这种残缺转变为创造(zao)动力的(de)过程。文学情感研究(jiu)的(de)对象就是文学作品中的(de)情感实践，它也与所有(you)情感研究(jiu)一样，成为一种更深刻意义(yi)上的(de)‘情感实践’。”（金雯：《情感时代：十八世纪西方启蒙(meng)思想(xiang)与现(xian)代小说的(de)兴起》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，2024年，100页）在关于“情感研究(jiu)如(ru)何与现(xian)当(dang)代文学对话”的(de)研讨会上，亦有(you)学者意识到“情感的(de)本土化”将成为本专(zhuan)业面对的(de)独特挑战：“怎么区分情感研究(jiu)和前情感研究(jiu)？如(ru)何有(you)效地(di)在情感研究(jiu)中利用前情感研究(jiu)的(de)成果？当(dang)前现(xian)当(dang)代文学研究(jiu)中的(de)情感研究(jiu)热，是伴随着理论(lun)热的(de)整体退潮出现(xian)的(de)。因(yin)为当(dang)代人普遍不再(zai)信(xin)任观念，情感才(cai)被视为更本真、切身的(de)内容。在情感研究(jiu)作为一种明确的(de)方法兴起前，有(you)很多现(xian)当(dang)代文学研究(jiu)的(de)经典著作都是与情感相关的(de)。”（路杨、邓瑗、罗雅(ya)琳等：《情感的(de)历(li)史与性别(bie)——关于中国现(xian)当(dang)代文学与情感研究(jiu)的(de)对话》，《文艺(yi)研究(jiu)》2024年第三(san)期，105页）实际(ji)上，不管是李(li)海燕在《心灵革命(ming)》中梳理的(de)爱(ai)情话语谱系，还是丸尾常喜的(de)著作《耻辱与恢复》中由鲁迅(xun)之“耻”延伸出的(de)民族自我(wo)批评研究(jiu)，乃(nai)至王德(de)威于《抒情传统与中国现(xian)代性》中勾勒的(de)幽暗又激荡的(de)文学史，无(wu)一不与当(dang)前的(de)话题(ti)关系密切。当(dang)情感作为独立的(de)对象物得到细化，我(wo)们首先需回溯它曾(ceng)如(ru)何虬(qiu)结于此前的(de)研究(jiu)历(li)程，并考虑(lu)若将其从地(di)表之下开掘(jue)成一门“显学”，原有(you)的(de)谱系中何处值得移植和继承，又该怎样编排文史钩沉与情感分析(xi)的(de)双向互动，才(cai)足够形成“文学情感学”这一兼具理性和感性的(de)新型研究(jiu)范式。
与“羞耻”类(lei)似，情感研究(jiu)格外关注那些残损(sun)而虚弱的(de)生命(ming)瞬间：忧郁、嫉妒、同(tong)情、愤怒……戳破完(wan)美幻象的(de)过程是如(ru)此难以启齿(chi)，然而当(dang)那阵柔润之风(feng)真正穿身而过时，它会将隐瞒至深的(de)创痛轻轻拨动。对于心灵中难以祛除(chu)的(de)晦暗，其所给(gei)出的(de)理解更是无(wu)限宽大——这股(gu)能量，源自朝“看(kan)见”的(de)目标所做出的(de)不懈努力，向深渊(yuan)投以柔情的(de)注视，令卑微者有(you)勇气，孤独的(de)灵魂手(shou)掌交握，学会互换百(bai)感，从彼(bi)此心头的(de)苦痛中照(zhao)亮和修复自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