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高人民法院微信公众(zhong)号5月(yue)30日消息，在“六(liu)一”国际儿童节来(lai)临之际，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第40批指导性案例（指导性案例225-229号）。这是最高人民法院首次发布未成年人司法保护(hu)专题指导性案例。该批指导性案例共五件案例，以鲜明的司法态度回应学生霸凌、虐(nue)待未成年家庭成员、违法向未成年学生售(shou)酒、婚内(nei)监护(hu)权、隔代探望等社会高度关注的问题，统一类案裁判尺度。
其中包括《江(jiang)某某正当防(fang)卫案》。这是一件因学生霸凌而引发的正当防(fang)卫案例。针对未成年人的身心特点，该案例要求(qiu)坚持主客观相统一原则，通过综(zong)合考量案发起(qi)因、是否为主要过错方、是否纠集他人参与打斗等情(qing)节，准确界分防(fang)卫行(xing)为与相互斗殴。
江(jiang)某某正当防(fang)卫案
裁判要点
1.对于因学生霸凌引发的防(fang)卫行(xing)为与相互斗殴的界分，应当坚持主客观相统一原则，通过综(zong)合考量案发起(qi)因、是否为主要过错方、是否纠集他人参与打斗等情(qing)节，结合同年龄段未成年人在类似情(qing)境下的可能反(fan)应，准确判断行(xing)为人的主观意图和行(xing)为性质。不(bu)能仅(jin)因行(xing)为人面对霸凌时(shi)不(bu)甘(gan)示弱、使(shi)用工(gong)具反(fan)击等情(qing)节，就影响对其防(fang)卫意图的认定。
2.对于防(fang)卫是否“明显(xian)超过必要限度”，应当立(li)足防(fang)卫时(shi)的具体情(qing)境，从同年龄段未成年人一般认知的角度，综(zong)合学生霸凌中不(bu)法侵(qin)害的性质、手段、强度、危害后果和防(fang)卫的时(shi)机、手段、强度、损害后果等情(qing)节，考虑双方力量对比，作出合理判断。
基本案情(qing)
被告(gao)人江(jiang)某某（系化名，时(shi)年14周岁）系湖南省某中学初(chu)中二年级学生。因江(jiang)某某在春游时(shi)与同班某女(nu)同学聊(liao)天，同级邻班同学胡某认为江(jiang)某某招惹其女(nu)朋友，要求(qiu)江(jiang)某某买烟赔礼道歉，否则就打江(jiang)某某。之后江(jiang)某某给胡某买了一包香烟，但胡某嫌烟不(bu)好不(bu)要，遂产生殴打江(jiang)某某的意图。
2019年5月(yue)17日上午早读课前，与被告(gao)人江(jiang)某某不(bu)和的同班同学孙(sun)某某，伙同他人借(jie)故把江(jiang)某某喊(han)到厕所，扬言要殴打江(jiang)某某。江(jiang)某某有不(bu)甘(gan)示弱的言语回应（案发后其解释系找借(jie)口拖延，打算放学时(shi)跑掉）。当日早读下课后，江(jiang)某某在上厕所时(shi)，孙(sun)某某、胡某等人又拉扯江(jiang)某某，并踢了其一脚。后因上课时(shi)间到了，各自散去。第二节课下课后，孙(sun)某某邀约同学张某某、胡某等人帮忙殴打江(jiang)某某，并向张某某指认正在厕所内(nei)的江(jiang)某某。
午饭(fan)后，孙(sun)某某又邀约被害人陈某甲、陈某乙、吴某等帮忙殴打江(jiang)某某。随后，孙(sun)某某等7人前往教室寻(xun)找被告(gao)人江(jiang)某某，其他8人在厕所里(li)等候。江(jiang)某某拒绝前往，孙(sun)某某称若不(bu)去将强行(xing)带走，江(jiang)某某被迫跟随前往，并将同学用于开药瓶(ping)的多功能折叠刀（非管制刀具，刃长约4.5厘米）藏在右手衣袖内(nei)。到达厕所后，孙(sun)某某、胡某、张某某及被害人陈某甲、陈某乙、吴某等15人把江(jiang)某某围住。陈某甲上前扼勒江(jiang)某某的颈部，把江(jiang)某某摔倒(dao)在地后，骑坐在其身上殴打，孙(sun)某某、胡某、张某某等人一拥而上进行(xing)踢打。在受到群殴之后，江(jiang)某某掏出折叠刀乱(luan)挥，捅伤陈某甲腰背部，划伤吴某大(da)腿。殴打持续约一分钟后，众(zhong)人散开。江(jiang)某某从地上爬(pa)了起(qi)来(lai)，背靠厕所蹲坑的矮墙坐在地上，站在江(jiang)某某背后的陈某乙对其掌掴，江(jiang)某某遂转身用折叠刀向陈某乙腹部捅刺一刀，张某某等人再次殴打江(jiang)某某后离开。后陈某甲、陈某乙、吴某被送至学校医务室治疗。经鉴定，陈某甲、陈某乙的损伤程度为重伤二级，吴某的损伤程度为轻(qing)微伤。同年8月(yue)7日，江(jiang)某某向公安机关投(tou)案。
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检(jian)察院指控(kong)被告(gao)人江(jiang)某某犯(fan)故意伤害罪，向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法院提起(qi)公诉。被告(gao)人江(jiang)某某及其辩护(hu)人认为：江(jiang)某某在遭受学生霸凌时(shi)，实施防(fang)卫行(xing)为对不(bu)法侵(qin)害人造(zao)成损害，属于正当防(fang)卫，依法不(bu)负刑事责任。
裁判结果
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法院于2020年7月(yue)6日作出刑事判决，认定被告(gao)人江(jiang)某某的行(xing)为构成正当防(fang)卫，宣告(gao)江(jiang)某某无罪。宣判后，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检(jian)察院提出抗诉。二审期间，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人民检(jian)察院申请撤(che)回抗诉。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于2022年11月(yue)9日作出刑事裁定，准许撤(che)回抗诉。
裁判理由(you)
被告(gao)人江(jiang)某某因遭受多名学生霸凌而携带折叠刀被迫前往现场，在面临多人殴打时(shi)持刀反(fan)击，综(zong)合全案情(qing)节，应当认定其行(xing)为构成正当防(fang)卫，不(bu)负刑事责任。
首先，江(jiang)某某在遭受学生霸凌时(shi)被迫反(fan)击，具有防(fang)卫意图。面对孙(sun)某某等人的霸凌，江(jiang)某某明显(xian)处于被迫状态。此外，江(jiang)某某面对孙(sun)某某等人的霸凌，虽曾有不(bu)甘(gan)示弱的言语，但不(bu)能以此认定江(jiang)某某主动挑(tiao)起(qi)争(zheng)端。考虑未成年人身心特点，结合江(jiang)某某所处具体情(qing)境，不(bu)能仅(jin)以江(jiang)某某个别言语就认定其有斗殴故意，进而否定其具有防(fang)卫意图。
其次，江(jiang)某某在被殴打时(shi)实施防(fang)卫，符合正当防(fang)卫的时(shi)间条件。江(jiang)某某两次持刀反(fan)击，均处于不(bu)法侵(qin)害现实发生的时(shi)间段内(nei)：（1）面对15人的包围，被对方勒颈摔倒(dao)在地，并遭到群殴，不(bu)法侵(qin)害已现实发生。（2）江(jiang)某某倒(dao)地并被群殴持续约一分钟后，群殴行(xing)为虽然暂时(shi)停(ting)止，但是仍被对方从背后袭击掌掴，不(bu)法侵(qin)害显(xian)然仍在进行(xing)之中，并未结束。总之，江(jiang)某某在被群殴、被群殴倒(dao)地仍遭对方掌掴的情(qing)况下，借(jie)助工(gong)具防(fang)卫反(fan)击时(shi)，不(bu)法侵(qin)害正在进行(xing)，符合正当防(fang)卫的时(shi)间条件。
最后，江(jiang)某某因被殴打持刀防(fang)卫，没有明显(xian)超过必要限度。江(jiang)某某系在被殴打的情(qing)况下被迫实施防(fang)卫，虽然不(bu)法侵(qin)害人未使(shi)用工(gong)具，江(jiang)某某使(shi)用刀具反(fan)击，但是江(jiang)某某防(fang)卫使(shi)用的折叠刀并非管制刀具，而对方多达15人，双方实力悬殊(shu)，且江(jiang)某某先后两次被打倒(dao)在地并被群殴。江(jiang)某某情(qing)急之下持刀自卫，在手段上合乎情(qing)理，反(fan)击行(xing)为限于对抗不(bu)法侵(qin)害，并非主动攻击对方，手段有所节制。故整体而言，防(fang)卫行(xing)为没有明显(xian)超过必要限度。
此外，根据未成年人保护(hu)法及相关规定，学校应当建立(li)学生欺(qi)凌防(fang)控(kong)工(gong)作制度，对教职员工(gong)、学生等开展防(fang)治学生欺(qi)凌的教育和培(pei)训。对于学生欺(qi)凌事件，被欺(qi)凌者及周边同学要及时(shi)向老师、家长报告(gao)；学校对学生欺(qi)凌行(xing)为应当立(li)即制止并依法处理，监护(hu)人对实施欺(qi)凌的学生应当加强管教，并配合学校和相关部门的处理。学校或者监护(hu)人未依法履(lu)行(xing)职责的，应当依法承担相应法律责任。
来(lai)源：最高人民法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