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/刘典科工力量】
在中国，随着(zhe)智能手(shou)机的普及率持续攀(pan)升，庞(pang)大的用户群(qun)体不(bu)仅促进了移动互联(lian)网的快(kuai)速发展(zhan)，也为苹果App Store创造了巨大的盈(ying)利空间。然而(er)在这繁华的背后，却隐藏(cang)着(zhe)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——“苹果税”。
所谓“苹果税”，即(ji)苹果公司针(zhen)对在App Store内(nei)发生的数字商品和服务交易所收取(qu)的15%~30%佣金(jin)，但从本质上看(kan)，它仍属于(yu)一种(zhong)商业契约的约定条款，而(er)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税收。这一做(zuo)法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确保苹果公司的稳定收益，可另一方面却也引发了众多开发者和消(xiao)费者的不(bu)满与质疑(yi)。
尤其是目前，中国“苹果税”30%的抽成比例为全球最高(gao)档位，与之相比，欧(ou)盟、日韩等(deng)国家的费率均低于(yu)中国的收费标准。据(ju)第三方数据(ju)统计机构Sensor tower分析，中国“苹果税”在2023年贡献超过了400亿元，如果未来五年该佣金(jin)率保持不(bu)变，中国市场将累计“缴(jiao)税”超过2800亿元。
就在近日，中国首例由消(xiao)费者针(zhen)对“苹果税”发起的反垄断诉讼一审迎来正式宣判(pan)。2021年1月，因不(bu)满苹果对“应(ying)用内(nei)购买”收取(qu)的30%的佣金(jin)，苹果手(shou)机消(xiao)费者金(jin)某于(yu)上海知识产权法院对苹果公司及苹果电脑贸(mao)易（上海）有限公司提起诉讼，声称苹果公司滥用市场支配地位，对消(xiao)费者和开发者造成了不(bu)公平(ping)的影(ying)响。
图源：澎湃新闻
虽然一审原告败诉，但判(pan)决结(jie)果也有一定突破：一是相关市场界(jie)定，二是市场支配地位认定。
界(jie)定相关市场范围是首要前提。在此(ci)前的执法和司法实践中，各司法辖区的界(jie)定存在较大差别。比如，Epic Games败诉苹果的案子中，法官(guan)最终(zhong)认为Epic和苹果的相关竞(jing)争市场应(ying)该是“全球移动游(you)戏交易市场”，苹果2018-2020年的市场份额大约在52%-57%之间波动，不(bu)足以构成垄断。按照美国反垄断判(pan)例，市占率不(bu)得(de)低于(yu)65%，而(er)我国《反垄断法》的相关规(gui)定是50%。
2023年4月，Epic针(zhen)对苹果的上诉宣告失败，这场长达近3年的纠纷(fen)告一段落。图源：腾讯科技(ji)
本起案件中，考虑到原告是使用iOS系(xi)统的普通消(xiao)费者，法院认为不(bu)需要根(gen)据(ju)APP划分细分市场，可以认定相关商品市场为iOS应(ying)用交易平(ping)台，苹果的市场占有率是100%。在相关市场界(jie)定问题解决后，认定市场支配地位是第二步。此(ci)次(ci)法院认定苹果具有市场支配地位，被业界(jie)视为一个重要的突破。尽(jin)管在判(pan)决的最后一步，是否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认定上，法院没有给予支持。但如前所述(shu)，在相关市场界(jie)定、以及苹果确有市场支配地位认定上的突破，已是重要进展(zhan)。
对于(yu)一审结(jie)果，原告代理方浙江(jiang)垦丁律师事务所律师王琼飞(fei)表示，尊重法院的判(pan)决，但仍坚持认为苹果公司在中国征(zheng)收全球最高(gao)的“苹果税”，且不(bu)开放第三方支付和第三方下载(zai)渠道的做(zuo)法，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。后续将就本案上诉至最高(gao)人民法院。
不(bu)同(tong)国家的“苹果税”费率对比图源：金(jin)融(rong)界(jie)
这一案件的成功立案和审理，标志着(zhe)中国法律界(jie)对于(yu)“苹果税”问题的关注(zhu)与审视正在逐步加强，也为众多受到“苹果税”困扰的开发者和消(xiao)费者提供了维权的勇气与信心。未来有望出(chu)台更为完善的法律法规(gui)来规(gui)范这一市场行为。
不(bu)仅在中国，近年来苹果公司在欧(ou)盟、美国、日韩等(deng)地也遭到了政(zheng)府起诉或(huo)调查。特别是在2021年，韩国针(zhen)对电信业务法进行了一系(xi)列修正案的实施，这些修正案明确规(gui)定，禁止手(shou)机软件市场运营商向软件开发商强制推行自家的支付系(xi)统，并赋予政(zheng)府权力，以防范用户损失、保障用户权益等(deng)理由对应(ying)用市场运营商进行深入调查。2024年3月，欧(ou)盟委员会也宣布了对苹果公司的重磅罚款决定，罚款金(jin)额高(gao)达18.4亿欧(ou)元。这一处罚的原因在于(yu)苹果公司被指控(kong)非法阻挠应(ying)用开发者在其官(guan)方应(ying)用商店之外，向用户传达关于(yu)替代和更经(jing)济(ji)实惠的音(yin)乐订阅服务的信息。这一行为被认为是对市场竞(jing)争的干扰，违反了欧(ou)盟的相关法规(gui)。
今年3月，欧(ou)盟委员会宣布对苹果公司处以18.4亿欧(ou)元罚款的通报图源：腾讯新闻
对于(yu)众多应(ying)用程序开发者而(er)言，高(gao)昂的“苹果税”会加重开发者们的运营成本，这让一些小型的开发者团队或(huo)个人开发者深感压力。他们通常资金(jin)有限，面对苹果公司如此(ci)高(gao)的佣金(jin)比率，往往会感到力不(bu)从心。这种(zhong)压力不(bu)仅会导致他们的资金(jin)链紧张(zhang)，还可能限制他们对产品创新和市场拓展(zhan)的投资能力。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充满活力又竞(jing)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中，截止到2023年底，中国市场上监测到的APP数量已经(jing)达到了265万款左右(you)。
具体来说，开发者在开发优质应(ying)用的过程中，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(jin)用于(yu)技(ji)术研发、市场推广等(deng)方面。然而(er)，在苹果平(ping)台上，他们还需要额外承担高(gao)额的平(ping)台费用。这使得(de)许多开发者在权衡利弊之后，不(bu)得(de)不(bu)选择降低产品质量或(huo)者减(jian)少功能，以降低成本。这无疑(yi)会对用户体验造成负面影(ying)响，进而(er)影(ying)响到应(ying)用的口碑和市场表现。此(ci)外，高(gao)昂的“苹果税”还可能抑制创新活力。由于(yu)成本压力巨大，许多开发者可能会放弃尝试(shi)新的技(ji)术或(huo)创新模式，转而(er)选择保守的开发策略。这不(bu)仅会导致市场上的应(ying)用产品同(tong)质化(hua)严重，缺乏新意，还会让用户在选择应(ying)用时感到乏味和厌倦。
而(er)“苹果税”的影(ying)响并非仅限于(yu)开发者，最终(zhong)的成本往往通过各种(zhong)方式转嫁给了消(xiao)费者。仅2023年，中国的应(ying)用商店用户支出(chu)就高(gao)达520.6亿美元，应(ying)用下载(zai)量更是达到了1134.1亿次(ci)，足以说明中国消(xiao)费者对数字商品和服务的需求(qiu)旺盛。然而(er)，高(gao)昂的“苹果税”使开发者为了维持利润率，不(bu)得(de)不(bu)采(cai)取(qu)一系(xi)列措施来应(ying)对高(gao)昂的成本。其中，最常见的方式便是调高(gao)应(ying)用内(nei)购买的价格。这意味着(zhe)，消(xiao)费者在享受服务时需要支付更高(gao)的费用。例如，一款原本售(shou)价为10元的应(ying)用，在苹果平(ping)台上可能需要支付13元甚至更高(gao)。这种(zhong)间接增(zeng)加的消(xiao)费成本，无疑(yi)损害了消(xiao)费者的经(jing)济(ji)利益，对于(yu)消(xiao)费者来说更是一种(zhong)额外的负担，降低了其在数字产品和服务上的购买力。
此(ci)外，由于(yu)缺乏透(tou)明度，许多消(xiao)费者可能并未意识到这部(bu)分额外开销的存在。这是由于(yu)苹果应(ying)用商店的收费机制相对隐蔽，很多消(xiao)费者在购买应(ying)用或(huo)服务时，往往只关注(zhu)到最终(zhong)的价格，而(er)忽略了其中包含的额外费用。这种(zhong)信息不(bu)对称问题，进一步加剧了市场的复杂性，使得(de)消(xiao)费者难(nan)以做(zuo)出(chu)明智的购买决策。
从市场竞(jing)争的视角来看(kan)，“苹果税”的存在对市场公平(ping)竞(jing)争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(ying)响。在2008年的一次(ci)访谈中，乔(qiao)布斯揭示了他构建App Store的核心初衷，那就是“保护iPhone的完整性和用户体验的纯(chun)粹性”。为了实现这一目标，苹果精心打(da)造了一套相对“封闭”的生态(tai)体系(xi)：开发者必须严格遵(zun)循苹果制定的开发标准，并且必须通过苹果官(guan)方渠道进行应(ying)用的销售(shou)与推广，同(tong)时还要按照苹果的分成模式进行利润分配。
十年前乔(qiao)布斯在采(cai)访中表示，没指望App Store赚大钱，也没想到App Store会成功
苹果公司对App Store的绝对控(kong)制，以及强制使用其支付系(xi)统的做(zuo)法，被社(she)会各界(jie)广泛批评为阻碍了市场的公平(ping)竞(jing)争。尽(jin)管苹果公司坚称其佣金(jin)结(jie)构是合理的，并认为这是维持其高(gao)质量服务平(ping)台所必需的开支，然而(er)，其他支付平(ping)台和金(jin)融(rong)服务提供商却难(nan)以在这个封闭的生态(tai)系(xi)统中找到生存和发展(zhan)的空间。这不(bu)仅极大地限制了支付领(ling)域的创新和发展(zhan)，同(tong)时也剥夺了消(xiao)费者自由选择支付方式的权利，对市场的竞(jing)争性和多样性造成了不(bu)良影(ying)响。在一个健康的市场经(jing)济(ji)体系(xi)中，竞(jing)争是推动创新、提升服务质量、降低价格的关键因素。而(er)“苹果税”及其所代表的市场壁垒(lei)，无疑(yi)是对这一原则的违背，长期来看(kan)不(bu)利于(yu)整个行业的健康发展(zhan)。
尤其在当前苹果的创新能力有所减(jian)缓的背景(jing)下，过度依赖App Store的市场支配地位来获取(qu)高(gao)额利润，更是一种(zhong)短视行为。这种(zhong)做(zuo)法不(bu)仅难(nan)以获得(de)中国消(xiao)费者的长久支持，更可能对其在中国市场的长期发展(zhan)产生不(bu)利影(ying)响。
拥有1620亿美元的现金(jin)储备的苹果公司，花了10年时间尝试(shi)制造电动汽车，最终(zhong)决定取(qu)消(xiao)
事实上，从政(zheng)府层面来看(kan)，中国政(zheng)府一直(zhi)在积极推动数字经(jing)济(ji)的健康发展(zhan)，努力营造一个公平(ping)、开放、透(tou)明的市场环境。近年来，官(guan)方陆续出(chu)台一系(xi)列指导性意见，旨(zhi)在鼓(gu)励电商平(ping)台优化(hua)其收费模式，以推动整个产业生态(tai)的健康发展(zhan)。对此(ci)，中国的平(ping)台企业积极响应(ying)，通过制定更为透(tou)明且合理的佣金(jin)比例，为整个产业生态(tai)的蓬勃发展(zhan)注(zhu)入了强劲动力。此(ci)外，从促进数字技(ji)术创新和数字经(jing)济(ji)发展(zhan)的长远视角看(kan)，如何合理调整平(ping)台佣金(jin)结(jie)构，使之既能保障平(ping)台运营商的正当利益，又能激发更广泛创新生态(tai)的发展(zhan)，是个值得(de)深入研究的课(ke)题。
然而(er)，在观(guan)察国际科技(ji)巨头(tou)苹果的表现时，我们不(bu)难(nan)发现其“区别对待”的问题。面对美国、欧(ou)盟、韩国等(deng)国的调查和监管压力，苹果选择下调其所谓的“苹果税”税率。App Store美国地区的苹果抽成比例从之前的30%（小企业15%）降至27%（小企业12%），在欧(ou)盟地区的抽佣从30%（标准企业）和15%（小型企业）下调至17%和10%，在韩国也将佣金(jin)率下调至了26%。反观(guan)在中国市场，苹果却仍旧坚持采(cai)用最高(gao)税率。一年的“苹果税”在中国的收入可高(gao)达400亿，已是全球最高(gao)标准。在全球经(jing)济(ji)一体化(hua)日益深入的今天，跨国企业在不(bu)同(tong)地区实施差异(yi)化(hua)经(jing)营策略本属正常商业行为，然而(er)，当这种(zhong)差异(yi)涉及到不(bu)公平(ping)的费用负担时，便极易引发公众的不(bu)满情绪，这一举措恐怕难(nan)以得(de)到中国消(xiao)费者和开发者的普遍认同(tong)。
而(er)从社(she)会层面来看(kan)，起诉“苹果税”这一事件，则反映了消(xiao)费者对苹果市场支配地位、交易透(tou)明度、以及“苹果税”这一特定收费机制的质疑(yi)，展(zhan)现了数字经(jing)济(ji)时代消(xiao)费者权益保护意识的增(zeng)强，及对市场公平(ping)竞(jing)争原则的重视。这次(ci)案件虽然以原告败诉告一段落，但却获得(de)了舆(yu)论的广泛关注(zhu)，这也整体上提高(gao)了公众对“苹果税”问题的认知度。未来，针(zhen)对高(gao)额的“苹果税”，相信中国消(xiao)费者和开发者还将继续寻求(qiu)法律途径(jing)维护自身权益。
应(ying)当看(kan)到，虽然苹果公司作为行业领(ling)头(tou)羊，有着(zhe)自身的商业利益考量，但我们也希望其能更加注(zhu)重生态(tai)的可持续发展(zhan)。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同(tong)时，苹果应(ying)积极考虑降低佣金(jin)比例，为开发者和消(xiao)费者提供更加公平(ping)的环境和更加合理的利益分配方式。这样不(bu)仅能维护苹果在消(xiao)费者和开发者心中的形象(xiang)，也将有助于(yu)推动数字经(jing)济(ji)的健康繁荣发展(zha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