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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澳门资料大全正版资料免费下载-卡夫卡逝世百年·专访|黄雪媛:卡夫卡是彩色的,不是黑白的,作品,本雅明,书信
2024-06-03 01:04:3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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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正逢弗(fu)朗茨(ci)·卡夫卡(1883.07.03-1924.06.03)逝世一百周年,学界和民间都在以各自的(de)方式纪念这位现代主义文(wen)学大师。澎(peng)湃新闻专访了卡夫卡研究者和莱纳·施(shi)塔(ta)赫(he)《卡夫卡传》第二卷和第三卷译者之(zhi)一华(hua)东(dong)师范大学德(de)语系教师黄雪媛。

在黄雪媛眼中,弗(fu)朗茨(ci)·卡夫卡是一个丰富多面的(de)人。如果说“卡夫卡”给人一种(zhong)疏(shu)离警惕、独孤执(zhi)拗(ao)的(de)印象,那么“弗(fu)朗茨(ci)”就像邻家(jia)兄弟般友善亲切。“卡夫卡”和“弗(fu)朗茨(ci)”两种(zhong)形象之(zhi)间的(de)彼此呼应(ying)和矛盾共存同样映(ying)射(she)着现代人的(de)生存处境和心灵世界。

在访谈中,黄雪媛还提及卡夫卡传记作(zuo)者莱纳·施(shi)塔(ta)赫(he)的(de)邮件,他曾明确表示(shi),要通过他的(de)三卷本《卡夫卡传》描绘出一个“彩色的(de)卡夫卡”。黄雪媛在翻译传记和撰写卡夫卡评论随笔的(de)过程中,也尤其关注卡夫卡明亮温暖的(de)一面。她说,只有了解了卡夫卡的(de)这一面,才(cai)能理解他懂得他,才(cai)能真正被《女歌手约瑟芬和耗子民族》中“尽管我们的(de)生活充满悲苦,微(wei)微(wei)一笑还是比较常见的(de)”这样的(de)句子所触动。

黄雪媛

澎(peng)湃新闻:莱纳·施(shi)塔(ta)赫(he)的(de)《卡夫卡传》塑造的(de)卡夫卡形象是怎样的(de)?为什么说这部传记是对(dui)卡夫卡的(de)祛魅(mei)?

黄雪媛:施(shi)塔(ta)赫(he)是传记作(zuo)家(jia)中的(de)翘楚,我认(ren)为他达到了学者风(feng)格(ge)与艺术家(jia)气质的(de)高度平衡,他的(de)《卡夫卡传》三卷本写得既激荡人心,又使人深深信服。他调动素材的(de)能力,好比古代的(de)著名将(jiang)领(ling),拥有调度千(qian)军万马的(de)气魄,同时又能明察(cha)秋毫,心细如发(fa)。卡夫卡在施(shi)塔(ta)赫(he)笔下(xia)确实是一个逐渐祛魅(mei)的(de)过程,是往好的(de)方向祛魅(mei):几十年来(lai)在卡夫卡身上越积越厚的(de)晦暗神秘干(gan)燥的(de)壳渐渐脱落,一个鲜活的(de),亲切的(de),湿润的(de),具有多面性的(de)卡夫卡渐渐显露,仿佛他就坐在你办公桌对(dui)面,对(dui)着文(wen)档埋头苦干(gan),或心猿意马地走在马路牙子上,脚(jiao)下(xia)一绊差点摔倒(dao),或出现在公寓楼(lou)的(de)电梯里,羞涩地和你打招呼。你完全可以把卡夫卡当作(zuo)同事(shi)和邻居,也可以把他想象为同学和密友——心思最沉静,聚会(hui)常迟到,时而人来(lai)疯(feng)的(de)那一位。我看过施(shi)塔(ta)赫(he)的(de)访谈,这位传记作(zuo)家(jia)到了晚年仍然拥有年轻的(de)声音(yin)和饱满的(de)热情,他为卡夫卡研究付出了大半生,被列入(ru)“卡夫卡的(de)男遗孀”行列,与另两位著名的(de)卡夫卡专家(jia)克劳斯·瓦根巴赫(he),哈尔姆特(te)·宾(bin)德(de)并(bing)列。三者中我毫无疑问最喜欢读施(shi)塔(ta)赫(he)的(de)卡夫卡。他对(dui)人性的(de)深刻洞悉,对(dui)卡夫卡所处的(de)社会(hui)现实和时代症候的(de)准确把握,对(dui)卡夫卡文(wen)字世界的(de)精(jing)妙理解,对(dui)传主倾注深爱(ai)、下(xia)笔时又能适(shi)度抽(chou)离,冷(leng)静地审视他所热爱(ai)的(de)对(dui)象,而不是不加选择,夹(jia)带私货地崇拜(bai),还有对(dui)我个人而言极其重要的(de)因素——驾驭语言的(de)艺术。总之(zhi),施(shi)塔(ta)赫(he)就是我心目中理想的(de)传记作(zuo)家(jia)。

莱纳·施(shi)塔(ta)赫(he)

澎(peng)湃新闻:您曾谈到,在翻译《卡夫卡传》的(de)过程中,有时感觉(jue)离“卡夫卡”比较远,离“弗(fu)朗茨(ci)”比较近。之(zhi)前的(de)文(wen)艺理论研究中,尤其是本雅明和加缪(jiu)那个时期,是不是更多的(de)是撇开弗(fu)朗茨(ci)来(lai)研究卡夫卡文(wen)本的(de)?弗(fu)朗茨(ci)对(dui)于(yu)我们理解卡夫卡的(de)意义是什么?

黄雪媛:在加缪(jiu)和本雅明时期,他们所能接触到的(de)关于(yu)卡夫卡生平的(de)著述还比较少,本雅明在1934年写下(xia)《弗(fu)朗茨(ci)·卡夫卡——逝世十周年纪念》之(zhi)际,肯定还没有机(ji)会(hui)读到卡夫卡日记和书(shu)信,马克斯·布(bu)罗德(de)的(de)《卡夫卡传》要到1937年才(cai)出版;加缪(jiu)那篇《卡夫卡作(zuo)品中的(de)希望和荒诞》写于(yu)1942年,那时市面上已经有布(bu)罗德(de)和波利策(ce)1935-1937年合编的(de)文(wen)集,包含(han)部分日记和书(shu)信,但加缪(jiu)是否读过不得而知(zhi),而卡夫卡写给第一任未婚妻菲莉丝的(de)书(shu)信在加缪(jiu)去世时还未出版,而要到1967年才(cai)出版,恰恰是这批书(shu)信对(dui)于(yu)了解卡夫卡本人和他的(de)第一个创作(zuo)高峰至关重要。故而我们可以猜测,无论本雅明,还是加缪(jiu),他们对(dui)于(yu)卡夫卡的(de)个人生活了解并(bing)不会(hui)很多。他们多半是通过卡夫卡的(de)作(zuo)品去了解卡夫卡的(de),也就是作(zuo)为现代主义小说家(jia)的(de)卡夫卡,而不是作(zuo)为一个时代青年和办公室精(jing)英(ying)的(de)弗(fu)朗茨(ci)。您刚(gang)才(cai)问,弗(fu)朗茨(ci)对(dui)于(yu)我们理解卡夫卡的(de)意义是什么,我想说,虽然读卡夫卡的(de)小说未必一定要了解弗(fu)朗茨(ci),但是了解弗(fu)朗茨(ci),你肯定多了一把打开卡夫卡文(wen)学城堡一扇重要侧门的(de)钥匙。世上有的(de)作(zuo)家(jia)是隐身在他的(de)故事(shi)背后的(de),读者只管去读他的(de)文(wen)字,而不需要关心作(zuo)者的(de)生活,就像我们对(dui)巴尔扎(zha)克的(de)私人生活并(bing)不怎么在意,却会(hui)津津乐道普鲁斯特(te)的(de)玛德(de)莲(lian)蛋糕和睡(shui)前仪式;普鲁斯特(te),卡夫卡,拜(bai)伦,策(ce)兰这一类作(zuo)家(jia),其生平经历与作(zuo)品之(zhi)间的(de)密切关系简直就是我们俗话所说的(de)手心手背那样的(de)关系。策(ce)兰说过:“我没有写过一行与我的(de)个人生存没有直接关系的(de)诗句。” 这句话同样适(shi)用卡夫卡与他的(de)小说的(de)关系。

《卡夫卡传:关键岁月·1910-1915》

澎(peng)湃新闻:加缪(jiu)的(de)文(wen)章(zhang)《弗(fu)朗茨(ci)·卡夫卡作(zuo)品中的(de)希望和荒诞》(1942年)一开头就说道:“卡夫卡的(de)艺术在于(yu)使读者不得不一读再读,它(ta)的(de)结局(ju),甚或没有结局(ju),都容许有种(zhong)种(zhong)解释”。您也讲过,在课堂上带着学生阅(yue)读卡夫卡作(zuo)品时,大家(jia)都会(hui)对(dui)文(wen)本有不同的(de)解释。所以想问一下(xia),为什么卡夫卡的(de)文(wen)本会(hui)产生多样性的(de)解读?

黄雪媛:卡夫卡的(de)读者大多会(hui)体验卡夫卡笔下(xia)世界的(de)时近时远,难以捉摸。这就是卡夫卡的(de)“狡猾”,和奥德(de)修斯的(de)狡猾有点像。但你不能说他在戏(xi)弄(nong)读者,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看世界,看生活,也是这样对(dui)待自我的(de)。卡夫卡小说的(de)多义性和歧义性过去几十年已经讨(tao)论得够多了。而我想说的(de)是,越是了解他的(de)生活世界,越是接近他心灵,越是体悟到生存本质的(de)矛盾,自然人性与现代社会(hui)运作(zuo)机(ji)制之(zhi)间的(de)矛盾,就越觉(jue)得以往读来(lai)复杂难言,歧义重重的(de)文(wen)本,原(yuan)来(lai)并(bing)没有那么晦涩难懂。

澎(peng)湃新闻:看到您在去年《文(wen)汇报》的(de)文(wen)章(zhang)里讲过卡夫卡的(de)旅行故事(shi)。其实卡夫卡一生离开布(bu)拉格(ge)的(de)时间并(bing)不多,所以想问一下(xia)您为什么十分在意这个问题?是想表达卡夫卡其实不是被我们标签化的(de)那样?从他的(de)生活阅(yue)历来(lai)看,他是个生活富足、工作(zuo)上进、人缘不错的(de)正常人。那么文(wen)学作(zuo)品中那些虚弱的(de)内(nei)心是他自己吗?应(ying)该不只是艺术创作(zuo)的(de)手法?不然100年后读者也不会(hui)因为其中表达的(de)真实感而被震撼。

黄雪媛:卡夫卡是彩色的(de),而不是黑白的(de)。这也是施(shi)塔(ta)赫(he)本人给《卡夫卡传》我的(de)合译者程卫平的(de)邮件中提到的(de),他说当前各种(zhong)文(wen)献资料拼出的(de)卡夫卡半真半假,而他想要绘出一个彩色的(de)卡夫卡形象。而我这两年关注的(de)是卡夫卡明亮,灵动,诗意,温暖的(de)一面!所以我关注下(xia)班后的(de)卡夫卡,关注周末或者晚上和朋(peng)友们一起“搞事(shi)情”的(de)卡夫卡,关注那个离开布(bu)拉格(ge),悠(you)闲度假疗养的(de)卡夫卡。这些轻盈明亮的(de)时刻是卡夫卡这个复杂的(de)“生命有机(ji)体”极为重要的(de)部分,能对(dui)他充满“沉闷的(de)奥秘”的(de)作(zuo)品多一重领(ling)悟。一旦了解了卡夫卡明亮温暖的(de)这一面,再去读《女歌手约瑟芬和耗子民族》这样的(de)作(zuo)品,你会(hui)瞬间领(ling)悟,约瑟芬就是卡夫卡的(de)化身,你会(hui)动容于(yu)那一句“尽管我们的(de)生活充满悲苦,微(wei)微(wei)一笑还是比较常见的(de)”;或者明白了他写下(xia)“约瑟芬所吹的(de)口哨摆脱了日常生活的(de)桎梏,也使我们得到了片刻的(de)解脱”时,他的(de)心里在想什么。

澎(peng)湃新闻:李双志把形容词“卡夫卡式”(Kafkaesque)翻译成“卡夫卡时刻”。我们怎么理解所谓的(de)“卡夫卡时刻”?卡夫卡其实没有为我们提供现代性困境的(de)解决方案,那么阅(yue)读他所带来(lai)的(de)意义是什么?您说卡夫卡写到自己心里去了,我们经历的(de)他都经历过。但您还是希望自己超越那种(zhong)分裂、惶恐(kong)的(de)个性,那么这种(zhong)希望本身是不是对(dui)现实的(de)某种(zhong)无奈的(de)妥协?

黄雪媛:李双志教授的(de)这个译法别致而传神,通常的(de)译法——“卡夫卡式”虽然准确,但更趋向一种(zhong)固(gu)化的(de)风(feng)格(ge)。而“卡夫卡时刻”却表达出一种(zhong)流动变化的(de)特(te)质,而非静止的(de)状态。这样的(de)“时刻”一次次降(jiang)临在他的(de)人物身上,如一场噩梦,在梦中张皇失措,找(zhao)不到出口;有时是荒唐(tang)滑稽、让人哭笑不得的(de)场景(jing);以及那些似是而非,真假难辨的(de)“说理”和欲拒(ju)还迎的(de)暧昧。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(hui)经历“卡夫卡时刻”,这个语词揭示(shi)了生活的(de)不可预测性和似曾相识性,觉(jue)察(cha)到这点之(zhi)后也许我们就能发(fa)展出一段“审视的(de)距离”,帮助我们超越这样的(de)时刻。

澎(peng)湃新闻:您也在与李双志教授的(de)对(dui)谈中谈到自己第一次读卡夫卡作(zuo)品时的(de)不适(shi)感,您还讲过自己到中年可以抵挡和消化卡夫卡的(de)时候,才(cai)真正进入(ru)到他文(wen)本的(de)世界。想问问这里的(de)抵挡是指什么?需要抵挡的(de)东(dong)西是什么?

黄雪媛: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整个时代的(de)气质是一种(zhong)质朴的(de)理想主义,九十年代又是市场化的(de)动荡激跃时期,到处闹哄哄的(de),人处于(yu)浮(fu)躁和兴(xing)奋期。在这样的(de)时代氛围中,我对(dui)于(yu)卡夫卡晦暗幽深的(de)文(wen)风(feng),天然地排斥(chi)。每个人读卡夫卡的(de)关键节点肯定不一样。有的(de)人“开悟”早,可能青年时代就迅速进入(ru)了卡夫卡的(de)精(jing)神世界,获得强烈的(de)认(ren)同感。而我真正意义上能面对(dui)卡夫卡,理解卡夫卡,消化他的(de)文(wen)字,同时发(fa)展出“抵挡”的(de)能力是40岁以后,甚至更晚些,经典作(zuo)品就是这样具有敞开性,同时又保持一定的(de)神秘性和权威性:这一阶段不能进入(ru)的(de),也许下(xia)一个阶段就能被深深吸(xi)引,到了对(dui)的(de)时候,它(ta)的(de)门就向着你真正打开,越往里面走,你越会(hui)感觉(jue)到“不谋而合”的(de)共识和“拍案而起”的(de)惊喜!我说的(de)“抵挡”并(bing)不是抗拒(ju),而是理解之(zhi)后可以与文(wen)本之(zhi)间展开对(dui)话和对(dui)抗,而不是完全被其吞噬。文(wen)学的(de)魅(mei)力在于(yu)召唤,诱(you)读者深入(ru),与之(zhi)共舞;但是对(dui)于(yu)还没有做好准备的(de)人可能也将(jiang)面临“危险”。卡夫卡于(yu)我而言就是这样的(de)作(zuo)家(jia)。

澎(peng)湃新闻:您讲过,卡夫卡其实有一些生存策(ce)略。“作(zuo)为弗(fu)朗茨(ci)的(de)卡夫卡,他的(de)生存策(ce)略就是分身术。”怎么理解这种(zhong)分身术?也有人说他的(de)策(ce)略就是让自己或者主人公慢慢变小。

黄雪媛:你看他虽然在日记书(shu)信里叫苦连天,自怨自艾,其实单位里该做的(de)工作(zuo)他一样不落,上司器重,下(xia)属尊敬,他也没有因为工作(zuo)和写作(zuo)而耽误(wu)日常的(de)小享受:喝(he)啤(pi)酒看电影散长步。在一战期间他一半同事(shi)被应(ying)召入(ru)伍,他连续加班的(de)情况下(xia)仍然能坚持写作(zuo),我们可以相信,他拥有非常棒的(de)时间管理能力和坚韧(ren)的(de)品质,“精(jing)神分身术”肯定也悄悄助了他一臂之(zhi)力。从早期的(de)作(zuo)品《乡村婚礼筹备》我们就可以看出卡夫卡的(de)生存策(ce)略——对(dui)于(yu)不情愿的(de)事(shi)情,他派出一个“肉体的(de)自我”去履行责任,然后“精(jing)神的(de)自我”就可以在家(jia)躺平,独享清净。至于(yu)“变小”的(de)策(ce)略,也许他受到了他喜爱(ai)的(de)瑞士(shi)作(zuo)家(jia)罗伯特(te)·瓦尔泽的(de)影响,但后者是真正践行了隐身术和缩小术,不仅字越写越小,小到后人得用放(fang)大镜(jing)才(cai)能解码,到后来(lai)索(suo)性放(fang)弃了写作(zuo),躲进疯(feng)人院,过了三十多年清净生活。而卡夫卡的(de)缩身术并(bing)不彻底(di),本质上而言只体现在他的(de)精(jing)神生活和小说世界里,你看那么多动物出没在他的(de)小说里:甲虫,老鼠,鼹鼠,猴子......著名的(de)甲虫格(ge)里高尔最后慢慢干(gan)瘪消失了,家(jia)人们松了一口气,我猜卡夫卡写完这篇估(gu)计自己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吧!我们既可以把《变形记》当作(zuo)一个悲伤恐(kong)怖(bu)的(de)故事(shi)来(lai)读,也可以换种(zhong)视角,看卡夫卡如何使用文(wen)学变形术和缩身术让自己至少在心理层面上得到了极大的(de)疏(shu)解。这和托马斯曼通过写《威尼(ni)斯之(zhi)死》让埋藏心底(di)的(de)同性恋情结得以疏(shu)解其实是异曲同工。

澎(peng)湃新闻:您一开始(shi)是因为喜欢歌德(de)才(cai)走上了学习德(de)语的(de)道路。同样是“捕获”现代心灵,歌德(de)和卡夫卡的(de)方式不同之(zhi)处在哪里?为什么卡夫卡更能打动现代人?

黄雪媛:歌德(de)去世是1832年,卡夫卡出生是1883年,卡夫卡与歌德(de)之(zhi)间隔着50年历史距离,不远也不近,但其实已经天翻地覆的(de)变化了。歌德(de)的(de)时代,火车汽车电话飞机(ji)都还没发(fa)明,过的(de)是慢生活,歌德(de)这样的(de)贵族和富家(jia)子弟接受的(de)是真正的(de)博雅教育,花很多时间和钱财(cai)在欧洲(zhou)各地漫游和壮游。歌德(de)的(de)性格(ge)是不着急(ji)又能断舍离,他可以抛下(xia)职(zhi)务,偷(tou)偷(tou)跑去意大利,花上近两年时间游历和学习,期间照样领(ling)着魏玛公国最高的(de)薪水,他可以花60多年慢慢写完《浮(fu)士(shi)德(de)》,歌德(de)的(de)生命和生活方式是不可复制的(de);而卡夫卡已然处于(yu)技术时代,像布(bu)拉格(ge)这样的(de)都市,生活节奏(zou)越来(lai)越快,引发(fa)了“时代病”———当时很多欧洲(zhou)人得了焦虑症和神经官能症,歇斯底(di)里症。疯(feng)人院文(wen)学,父子对(dui)抗文(wen)学,疾病文(wen)学充斥(chi)着二十世纪头二十年的(de)德(de)语文(wen)学。卡夫卡是一枚现代办公族,下(xia)班之(zhi)后才(cai)能搞创作(zuo),被焦虑和忧郁折磨的(de)他三部长篇都没写完,还有无数半途夭折的(de)文(wen)字。从文(wen)学的(de)脉络来(lai)说,歌德(de)代表德(de)意志的(de)文(wen)化文(wen)学正统,他携手席勒,向古罗马古希腊文(wen)艺传统致敬,并(bing)致力于(yu)构建(jian)一个精(jing)神和文(wen)化意义上的(de)德(de)意志祖国;而布(bu)拉格(ge)的(de)犹(you)太人卡夫卡属于(yu)德(de)意志文(wen)学圈的(de)边缘人物了,孤岛般的(de)生存处境,现代办公室生活对(dui)心灵的(de)逼(bi)迫和压榨,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卡夫卡写的(de)东(dong)西“更能打动现代人”,我们的(de)心灵处境和卡夫卡并(bing)没有本质的(de)不同。另外我想说,卡夫卡崇拜(bai)歌德(de),他读了歌德(de)几乎所有的(de)作(zuo)品,29岁时去了一趟魏玛,是一趟文(wen)学朝拜(bai)之(zhi)旅,不过,他也指出歌德(de)的(de)语言可能阻(zu)碍(ai)了德(de)语的(de)发(fa)展,这和海涅(nie)在歌德(de)去世之(zhi)际既悲伤又释然的(de)心态有一点相似,海涅(nie)认(ren)为歌德(de)就像一棵巨树挡住了他们这些文(wen)学晚辈的(de)道路。而对(dui)我个人,歌德(de)是用他纯然的(de)诗歌艺术和他无可比拟(ni)的(de)生命艺术和生命智慧捕获我的(de);而卡夫卡是以无与伦比的(de)对(dui)生存困境和心理困境的(de)洞悉而捕获我的(de)。两者都给我力量,歌德(de)从积极的(de)意义上,他教我如何与生活斡旋,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的(de)力量去追(zhui)求(qiu)自我实现;卡夫卡从痛苦的(de)意义上,因为有他这样一个人,比我敏感一百倍,比我拧巴一百倍,比我追(zhui)求(qiu)完美一百倍,所以我佩服之(zhi)后,就深深地释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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