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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年来(lai)，各地探索兴建了一批社区(qu)食堂。原本(ben)是为解决社区(qu)老(lao)年人“吃饭难”问题，后来(lai)因其(qi)“性价比高(gao)、食品安全有保障、口味不错(cuo)”，不仅吸引了老(lao)年人，一些上(shang)班的年轻人、社区(qu)居民也前来(lai)就餐。
不过，相对便宜的价格，也导致部分社区(qu)食堂在收支平衡上(shang)出(chu)现(xian)较(jiao)大困难。近段时间，本(ben)报(bao)收到不少读(du)者来(lai)信(xin)，针对社区(qu)食堂发展提出(chu)意见建议(yi)。山东潍坊市一位读(du)者表示：“家里老(lao)人年纪(ji)大了，做饭不方便，希(xi)望社区(qu)能开设老(lao)年食堂，方便老(lao)年人就餐。”一位网友在人民网“领导留言板”上(shang)反映：“最(zui)近社区(qu)老(lao)年食堂停止经营，居民用餐不便，希(xi)望尽快开放。”
社区(qu)食堂现(xian)状如何？如何实现(xian)可持续发展？带着(zhe)这些问题，记(ji)者赴江苏、广东、重庆等地采访。
老(lao)年人做饭不方便，社区(qu)食堂解决大问题
上(shang)午11点，记(ji)者来(lai)到江苏张家港(gang)市塘桥(qiao)镇花园村老(lao)年食堂。红烧狮子头(tou)、青椒水面筋肉(rou)丝(si)、炒芹菜……各式菜品冒着(zhe)热气，看(kan)起来(lai)十分可口。此时，门口已经排(pai)起了队，老(lao)人们都(dou)赶早来(lai)吃午饭。说起老(lao)年食堂的由来(lai)，花园村党委书记(ji)钱(qian)再飞打开了话匣子。
那是2022年“七一”前夕，钱(qian)再飞像往年一样到90岁的老(lao)党员朱顺宝家中慰(wei)问。两人聊得兴起，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。女儿上(shang)班回不来(lai)，朱顺宝要自己准备午饭。
“我看(kan)着(zhe)老(lao)人家颤颤巍巍拖着(zhe)把椅(yi)子进(jin)了厨房(fang)，扶(fu)着(zhe)椅(yi)子、佝偻着(zhe)身子，动作缓慢地准备午饭，心(xin)里有说不出(chu)的滋味。”钱(qian)再飞说，“谁家没(mei)老(lao)人？谁不是为人子女？如果(guo)换作是自己父母，吃顿饭这么辛苦，我心(xin)里过不去(qu)。”在他的积极推(tui)动下，花园村老(lao)年食堂很快建成开业，解决了周边老(lao)年人的吃饭问题。
来(lai)自国家统(tong)计局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23年末，我国60岁及以上(shang)人口近3亿人，占全国人口的21.1%。民政部2022年的调查(cha)数据显示，我国老(lao)年人口中，空巢老(lao)人已超过一半，部分大城(cheng)市和农(nong)村地区(qu)，这一比例甚至超过70%。民以食为天，年纪(ji)大了做饭不方便，高(gao)龄老(lao)人、失能半失能老(lao)人、独居老(lao)人等日常吃饭难的现(xian)象较(jiao)为普遍。
重庆渝中区(qu)七星岗街道金汤(tang)街社区(qu)老(lao)年食堂负责人张莉退休前一直(zhi)在社区(qu)工作，对老(lao)人“吃饭难”问题深有体会：“有的老(lao)人做饭不方便，做一餐面条(tiao)能吃三顿。还有的吃饭不规律，饿了就随便吃点。有位老(lao)婆婆生病了没(mei)人照顾，每天就喝黑(hei)芝麻糊。”
在民政部门、街道社区(qu)的大力支持下，金汤(tang)街社区(qu)老(lao)年食堂很快就办起来(lai)。“每天准备丰富的菜品供老(lao)人挑选，三荤三素一汤(tang)会员价只收10元(yuan)，重庆人爱吃的小面只要3元(yuan)。”张莉说，为照顾行动不方便的高(gao)龄老(lao)人，食堂还提供送餐服务，“送餐费收3元(yuan)钱(qian)，我们找(zhao)低龄的、经济困难的老(lao)人来(lai)做送餐员，送餐费全部给他们，帮助他们增加(jia)收入。”
社区(qu)老(lao)年食堂很快就成了周边老(lao)人每天必到的“打卡”地，每日客流量接近300人次。老(lao)人们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，欢声笑(xiao)语不绝于耳。“周边社区(qu)的老(lao)年人也慕名而来(lai)。有一位近90岁的老(lao)婆婆，去(qu)过好多家养老(lao)院，每月8000多元(yuan)的养老(lao)院也住(zhu)过，都(dou)不满意，最(zui)后还是回家住(zhu)。邻居把她(ta)带到我们食堂，刚坐下她(ta)就哭了，说‘政府(fu)解决了我们老(lao)年人吃饭的大问题’。”张莉说，她(ta)办食堂不是为挣(zheng)钱(qian)，“而是为了让老(lao)年人能够有尊严(yan)地过好晚(wan)年生活。”
为解决老(lao)年人“吃饭难”的问题，从中央到地方都(dou)积极推(tui)动老(lao)年助餐服务发展。2023年7月，商务部等13部门联(lian)合印发《全面推(tui)进(jin)城(cheng)市一刻(ke)钟便民生活圈建设三年行动计划（2023—2025）》，提出(chu)“探索发展社区(qu)食堂，建立老(lao)年人助餐服务网络”。2023年10月，民政部等11部门联(lian)合印发《积极发展老(lao)年助餐服务行动方案》，要求各地完善(shan)老(lao)年食堂、老(lao)年餐桌、老(lao)年助餐点等老(lao)年助餐服务设施配(pei)置，优化功能布局，将老(lao)年助餐服务设施纳入城(cheng)市一刻(ke)钟居家养老(lao)服务圈、一刻(ke)钟便民生活圈建设，促进(jin)服务便利可及。
目前大部分社区(qu)食堂仍离不开财政支持
有了政策的加(jia)持，各地建设步伐纷纷提速，社区(qu)食堂发展进(jin)入快车(che)道。不过，也出(chu)现(xian)一些问题。
今年初，有关“社区(qu)食堂倒闭(bi)”的话题一度成为新闻，“有些食堂开业不足两个(ge)月即关门，上(shang)百位老(lao)人预(yu)付卡无法退款(kuan)”。部分社区(qu)食堂运营和服务效(xiao)果(guo)不理想，多地出(chu)现(xian)社区(qu)食堂停止经营的情(qing)况。
“如果(guo)对餐饮行业不熟(shu)悉，或者只是为挣(zheng)钱(qian)，不建议(yi)进(jin)入这个(ge)行业。”一位社区(qu)食堂负责人表示，他自己经营一家还算成功的连锁餐饮企业，因为想做公益回报(bao)社会，与社区(qu)合作在现(xian)有餐饮店里增加(jia)了社区(qu)食堂业务。“虽然社区(qu)帮忙减(jian)免了部分房(fang)租，还经常组织活动帮助引流，但社区(qu)食堂还是亏(kui)损。”该负责人说。
记(ji)者调查(cha)发现(xian)，目前大部分社区(qu)食堂的建设、运营、服务背后都(dou)离不开财政的支持和输血(xue)，有的是减(jian)免房(fang)租，有的是政府(fu)购买服务，还有的是给予一次性建设补助或者定期发放运营补贴。记(ji)者采访的多家社区(qu)食堂，绝大多数使用的都(dou)是闲置房(fang)产，要么免收租金，要么只象征性收点租金。如某(mou)县一家与餐饮企业合作开办的社区(qu)食堂，使用的是物业用房(fang)，享受两年免租，而市场上(shang)同地段、同面积房(fang)屋(wu)年租金大约是4万元(yuan)。
“目前，建设老(lao)年助餐服务体系，场地是最(zui)大的‘痛点’，也是最(zui)直(zhi)接的政策发力点。”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社会战略规划研究室副主任关博表示，提供场地设施支持能够切实减(jian)轻经营者的成本(ben)压力，从而有助于降低餐食价格，确保普惠公益性质。
除了房(fang)租，人工费用也是成本(ben)的重要组成部分。有媒体报(bao)道了河北(bei)保定市一家社区(qu)食堂，招聘了4名厨师，每月人工成本(ben)2万元(yuan)左右，但每天来(lai)就餐的只有30多人，每月总(zong)营收还不足以支付人工成本(ben)，只能暂停营业。
一边是较(jiao)低的价格，一边是人工、水电气等固定成本(ben)支出(chu)，社区(qu)食堂要实现(xian)收支平衡，往往需要财政补贴。一些社区(qu)食堂经营者努力通过商业运营实现(xian)可持续发展。其(qi)中一个(ge)思路就是打造“网红餐厅”，吸引更多客流量。
上(shang)世纪(ji)80年代(dai)流行的圆桌和折叠椅(yi)、复古的暖水瓶和印花玻璃杯、墙上(shang)刷着(zhe)“为人民做好饭”的标语……重庆市江北(bei)区(qu)华新街街道大兴社区(qu)食堂负责人王利将经营的社区(qu)食堂打造成网上(shang)知名的“打卡地”，吸引了众多年轻人的目光。“社区(qu)食堂做自助餐，靠的就是人多量大、薄利多销。街道社区(qu)帮忙做推(tui)广营销，客流量大了，盈利自然上(shang)去(qu)了。”王利说，有了盈利作保证，社区(qu)食堂就能一直(zhi)经营下去(qu)，“看(kan)着(zhe)老(lao)人每天高(gao)兴地来(lai)、高(gao)兴地走，心(xin)里还是挺感动的。”
利用规模效(xiao)应降低成本(ben)、提升服务质量
福保街道益田社区(qu)是广东深圳市福田区(qu)早期建成的一处(chu)超大型住(zhu)宅(zhai)小区(qu)，约有3万多居民，其(qi)中常住(zhu)老(lao)年人口占比约18%。“我们小区(qu)也要搞一个(ge)社区(qu)食堂。”在居民议(yi)事(shi)会上(shang)，不少居民提议(yi)。
很快，由民政部门牵头(tou)，整(zheng)合物业场地资源，凝聚社区(qu)党委、物业公司、业委会、老(lao)年人协会等多方力量，引入一家专业餐饮管理公司作为社区(qu)食堂建设方和运营方，益田社区(qu)数字健康食堂开业运营。
社区(qu)食堂建在哪(na)里、需要哪(na)些设施、采取哪(na)种运营模式，都(dou)是居民们商议(yi)的结果(guo)。在居民议(yi)事(shi)会上(shang)，征集到关于社区(qu)食堂建设的意见建议(yi)100多条(tiao)，益田社区(qu)食堂的桌椅(yi)板凳、橱窗灯具等选购方案，都(dou)听取了居民的意见建议(yi)。比如社区(qu)食堂选址在二楼，采光、通风条(tiao)件较(jiao)好，但是老(lao)年人上(shang)楼不方便。在居民建议(yi)下，特意加(jia)装了一部电梯。
专业的事(shi)交给专业的人来(lai)办。记(ji)者在采访中发现(xian)，不少地方都(dou)选择与餐饮管理公司合作开办社区(qu)食堂，利用规模效(xiao)应进(jin)一步降低成本(ben)、提升服务、保证质量。有的餐饮管理公司在多个(ge)省份开展了社区(qu)食堂业务，将先进(jin)经验与本(ben)地实际情(qing)况相结合，助推(tui)社区(qu)食堂更加(jia)便民、惠民、利民。
江苏苏州市姑苏区(qu)是人口繁盛的老(lao)城(cheng)区(qu)，60岁以上(shang)人口占比超过30%。目前，姑苏区(qu)绝大部分社区(qu)老(lao)年食堂都(dou)由姑苏健康养老(lao)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运营，开设了13家综合为老(lao)服务中心(xin)，每家中心(xin)都(dou)配(pei)有售餐窗口、用餐区(qu)、厨房(fang)等场地设施，并(bing)向(xiang)社会开放，同时还为15家日间照料点提供配(pei)餐服务，平均每个(ge)综合为老(lao)服务中心(xin)每天提供超2000人次的老(lao)年助餐服务。
据公司总(zong)经理江政介绍，公司的老(lao)年助餐服务收支基本(ben)持平，主要盈利点其(qi)实在老(lao)年公寓、老(lao)年护理院等养老(lao)服务。江政坦言，老(lao)年助餐服务是作为打响口碑、打造品牌的引流项目，“每位老(lao)人只需充值成为会员，就可以享受每餐减(jian)免2元(yuan)的优惠，同时还能以优惠价格享受各种养老(lao)服务包，比如送餐服务、家政清扫、保健康复等。公司有了盈利模式，就能持续运营下去(qu)。”
“社区(qu)食堂不管是跟谁合作，最(zui)重要的是因地制(zhi)宜，找(zhao)到合适(shi)的盈利点反哺老(lao)年助餐服务。”江苏苏州市吴江区(qu)民政局副局长王志萍说，引入第三方主体时要注(zhu)意当地老(lao)年人的生活习惯、消费习惯、饮食特点、养老(lao)产业基础等要素，主动培养老(lao)年人的消费观念，让他们对各种养老(lao)服务逐渐认识、接受，形(xing)成良(liang)好的养老(lao)服务生态，推(tui)动养老(lao)服务更符合老(lao)年人需求。
构建覆盖(gai)城(cheng)乡、布局合理的老(lao)年助餐服务网络
临近中午，重庆九龙坡区(qu)谢家湾街道民主村社区(qu)食堂500多平方米的店里坐得满满当当，其(qi)中既有白发苍苍的老(lao)年人，也有周边工作的年轻人。“基本(ben)套餐10元(yuan)，60岁以上(shang)特困老(lao)人只需付2元(yuan)；自助套餐18元(yuan)，20余种菜品，60岁以上(shang)老(lao)人15元(yuan)”，优惠的价格、丰富的菜品、新鲜的食材，一年多来(lai)，这里已经成了周边闻名的“网红餐厅”。
作为老(lao)年助餐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，社区(qu)食堂兼具公益性与商业性，能否实现(xian)可持续发展，关键要看(kan)在坚持公益性的基础上(shang)能否实现(xian)盈利。
在重庆，社区(qu)食堂的合作模式多种多样，有与餐饮企业合作的、有物业经营的、有社区(qu)养老(lao)服务站开办的，在农(nong)村还有村社食堂、赶集食堂、村集体经济食堂等多种模式。“我们支持采用多样化的运营模式，为老(lao)年人提供订餐、就餐、送餐等便捷服务。”重庆市民政局相关负责人表示，除了提供长期稳定的供餐服务外，部分社区(qu)食堂还延伸社区(qu)居家养老(lao)服务，把食堂变成了老(lao)年活动场所，“老(lao)年人享受到更优惠、更贴心(xin)的养老(lao)服务，社区(qu)食堂又有了盈利收入，实现(xian)了双赢。”
在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奂(huan)平清看(kan)来(lai)，老(lao)年助餐服务要把公益属(shu)性和市场机制(zhi)有机结合起来(lai)，在坚持有偿服务的前提下，不断增强老(lao)年助餐服务的普惠性。同时，还要积极创新老(lao)年助餐的组织形(xing)式、服务模式、运营机制(zhi)等，积极探索各具特色、方便有效(xiao)的服务方式，努力把现(xian)有的服务资源、设施场地、物流网络、信(xin)息(xi)平台充分利用起来(lai)。
“单纯依靠社会化餐饮和配(pei)送服务并(bing)不能全面解决居家老(lao)人的吃饭问题，需要在关键环节予以政策扶(fu)持和保障，积极构建覆盖(gai)城(cheng)乡、布局合理、共建共享的老(lao)年助餐服务网络，为老(lao)年人提供方便可及、普惠经济的助餐服务。”关博表示，老(lao)年助餐服务体系的形(xing)成和发展要充分发挥市场机制(zhi)作用，“既要挖掘社会化餐饮市场、养老(lao)服务机构和其(qi)他有助餐服务提供能力的经营主体力量来(lai)扩大养老(lao)助餐服务供给水平，同时也要考虑老(lao)年人的特殊需求和服务的普惠性。”
江苏苏州市民政局养老(lao)服务处(chu)处(chu)长罗林则认为，有关部门应调整(zheng)角色，着(zhe)重做好政策引导、保障服务以及监(jian)督(du)管理工作，“政府(fu)不要自己‘下场’经营社区(qu)食堂，要把主动权交给第三方主体，由市场来(lai)评判(pan)，老(lao)年人会用脚投票。”
“老(lao)年人吃饭的事(shi)不仅要办，而且要办好。”深圳市福田区(qu)民政局养老(lao)服务和儿童福利科科长赵兵伟说，社区(qu)食堂也应注(zhu)重健康饮食，利用大数据等手段提供营养搭(da)配(pei)科学的普惠性助餐服务，精准把握居民需求，增强老(lao)年人的幸福感和获得感。
南京大学城(cheng)市科学研究院执行院长胡小武表示：“应当鼓励(li)专业化的社会机构或市场机构来(lai)运营社区(qu)食堂，利用社会组织监(jian)督(du)社区(qu)食堂，以专业化、公益化的方式，解决好老(lao)年人的吃饭问题。”
“社区(qu)食堂解决了老(lao)年人的吃饭问题，还提供了一个(ge)相互交流的平台。”深圳市读(du)者袁文良(liang)说，“建设社区(qu)食堂首先要做科学的评估和规划，系统(tong)规划、稳妥推(tui)进(jin)，真正把社区(qu)食堂这件民生实事(shi)办好办实。”
（本(ben)报(bao)记(ji)者王伟健、刘(liu)新吾参与采写）